第21章(2/3)
裴景淮随口介绍:“这是平安,平时给我在外面跑腿的,以后你有什么事儿就吩咐他。
”
平安动作麻利,跪下给沈令月磕了个头。
“给二少夫人请安。
您跟我们家公子真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小的祝二位恩爱同心早生贵子白头到老不离不弃……”
沈令月被他的俏皮话逗得前仰后合,接过青蝉递来的荷包,“那就借你吉言了。
”
荷包一入手便知分量,平安笑得见牙不见眼,“哎,二少夫人真是人美心善大方宽和仙女下凡……”
裴景淮听不下去了,抬腿轻踢了一下,“快滚。
”
这狗腿子是谁家的,他不认识。
“好嘞。
”平安揣起荷包麻溜滚了。
沈令月笑着看裴景淮:“你这小厮还挺活泼。
”
“还行吧,聒噪得很。
”裴景淮摸了摸鼻子。
二人走出澹月轩,进了花园夹道。
“这里……”
裴景淮正想趁机介绍一下侯府布局,省得她一个人出来逛的时候迷路了。
沈令月却突然加快脚步,而且走得越来越快,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难道是刚才出门耽误了点时间,要来不及敬茶了?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晚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裴景淮脑子里琢磨不停,但还是下意识地追上去。
直到二人穿过花园,来到通往正院的长廊上。
恰好从东边也走过来一双人影。
裴景淮松了口气,大哥大嫂刚走到这儿,说明他们俩也没迟到。
裴景翊从来不迟到,连起床,用饭,入睡的时辰都十年如一日不变,非常严格,非常规律。
他目力好,离得老远就看清楚走在裴景翊身侧的娇小身影。
之前听说大嫂是武将之女,他还猜测过她会不会和大哥合不来。
如今看起来倒是气质娴静,人也柔柔弱弱的,正是大哥喜欢的那个类型。
裴景淮眼看着对面男人走着走着,忽然脚步一顿,抬手将身侧女子往自己这边虚虚扶了一把,避开路边斜生出来的一节枯枝。
大嫂似乎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仰起头看着他。
裴景翊说了什么解释的话。
大嫂冲他扬起一抹浅淡微笑,然后便低下头,专注看着脚下的路,又跟他拉开了半步距离。
裴景翊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很快又恢复了在人前一贯的冷淡。
裴景淮啧了一声。
大嫂好惨,以后就要整天对着这张冰块木头脸……
“燕燕!”
裴景淮突然感觉身边嗖地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他一转头,沈令月已经大步跑出去三丈远了。
茜色的裙摆飞扬蹁跹,越发像一只活泼的小蝴蝶。
而对面的大嫂在听到她那声呼唤后也抬起了头,眼里迸发出亮晶晶的光彩,快步超过了身旁的裴景翊,雀跃地朝前方而去。
沈令月和燕宜在路中间汇合,彼此打量着对方,又突然同时笑起来。
落在后面还来不及反应的兄弟二人:?
这两个人原来关系这么好吗?
沈令月有一肚子话想和燕宜说,恰好此时正院大门在二人面前缓缓打开,太夫人身边的钱妈妈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
燕宜反应快,立刻松开沈令月,后退了两步,装作是和裴景翊一块走过来的样子。
另一边的裴景淮也快步追上,不动声色站在沈令月身侧。
钱夫人是代表太夫人过来,等着看新妇敬茶的。
她冲燕宜露了个笑脸,转头对沈令月面无表情道:“二位少夫人来得刚好,请进来吧。
”
沈令月有些莫名,这管事妈妈是哪个院子的,双标的也太明显了吧?
燕宜走在钱妈妈身后,回头给沈令月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沈令月点头表示收到,正好,等下她也要提醒燕宜小心裴玉珍。
两边需要对齐一下颗粒度,形成一个垂直矩阵,打通底层逻辑,形成完美闭环……
啊呸,好像有什么脏东西进脑子了!
进了正厅,昌宁侯裴显坐在左侧上首,面色淡淡的,哪怕两个儿子都成了亲,也看不出什么高兴的神色。
而在他对面,右侧的座位上却没有人——上面放着裴景翊生母,清河郡主的灵位。
现任侯夫人,继室孟婉茵只能坐在右侧靠下一点的位置。
她今日虽然也是盛装打扮,但面上略厚的脂粉痕迹已经泄露了此刻的心情。
沈令月感觉到身侧的男人一下握紧了拳头,挨着她这边的身体也有些僵硬。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借着宽大袖口遮掩,不由分说握住了他的拳头。
她手小,包不住他的,就用指尖往他指缝里钻。
直到那紧握的拳头慢慢被她撬开一道缝,她的手指立刻挤进去,和他十指交握,攥得紧紧的,好像要以此来安抚他躁动狂乱的心绪。
裴景淮的愤怒奇异地被她一点点平息下来。
他握着她细软的指尖,轻轻捏了两下,仿佛在向她保证自己不会冲动,然后慢慢松开。
钱妈妈站在两对新人面前,神色倨傲。
“太夫人发了话,今日新人新妇来堂前认亲敬茶,大公子的生母去得早,没能亲眼看见儿子娶妻成家,她的神主位总能受了媳妇的礼,喝一杯媳妇敬的茶吧?”
“再者说,清河郡主是皇家宗室女,身份尊贵,更是侯爷的原配嫡妻,理应供在孟氏上面。
夫人,您说是吧?”
孟婉茵扯了扯嘴角,轻声道:“侯府自然该以郡主娘娘为尊。
”
钱妈妈这才满意了,让丫鬟在两对新人面前各自放了团垫,准备跪下问安敬茶。
“等一下。
”
沈令月忽然上前一步,神色自然地开口:“我有异议。
”
裴景淮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刚才来拉自己的手,不是劝他不要冲动吗?
还是说拉手的意思是——你别动,让我来?
孟婉茵也抬起头,身子前倾,着急地看着这个新娶进门的儿媳妇,眉头紧蹙,十分担心。
这孩子不会是要替她出头吧?哎,其实她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何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惹太夫人不痛快呢?
裴玉珍眸光闪烁,拿起帕子掩饰住自己幸灾乐祸看戏的表情。
不枉她昨晚在母亲屋里旁敲侧击,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
老二媳妇果然是个没脑子沉不住气的,这么快就忍不住跳出来了。
她肯定是要为自己的亲婆婆据理力争吧?那可不光得罪了母亲,还有大哥,还有景翊两口子。
而且就孟婉茵那懦弱胆小的性子,恐怕不但不会领她的情,还会埋怨她多此一举。
啧啧,这下可真是四面楚歌,处处树敌了呢。
裴玉珍捏紧帕子,真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
果然,在沈令月开口后,钱妈妈竖起眉毛,怒目圆睁。
“二少夫人,恕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
沈令月不客气地打断:“你也知道自己是老奴啊?你也知道自己这话不该说啊?那你为什么还要说呢?你刚才一口一个太夫人有令,太夫人说了,那我问你,你现在说的话是你自己要说的,还是太夫人要说的?”
她环顾四周,装作天真地歪了歪头,“出嫁前母亲就教导我,越是高门大户,越要提防奴大欺主,当心下面的奴才阳奉阴违,败坏主子的名誉。
”
她笑眯眯地看向钱妈妈,后者已经被她连珠炮似的发问噎得脸色发白。
“好了,钱妈妈,现在你可以说说,祖母她老人家有什么指示了?”
钱妈妈张了张口。
太夫人能有什么指示?太夫人也想不到二少夫人这个新媳妇居然敢质疑她啊。
但她在侯府威风惯了,不甘心就这么被沈令月压服,定了定神道:“虽然二少夫人口齿伶俐,一口一个奴大欺主,但奴婢在侯府侍奉了几十年,平日如何行事,各位主子也都看在眼里,苍天可鉴。
今日奴婢便倚老卖老地说一句——长辈们的事情,且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置喙吧?难道太夫人说的规矩哪里错了?”
沈令月摇头,“祖母上敬皇家威严,下敬祖宗礼法,自然没错。
”
钱妈妈露出得逞的笑,眼风扫过地上垫子,“那二少夫人还是快些跪下敬茶,别误了后面认亲的时辰。
”
“但是——”
沈令月一个转折拖长了调子,又打断钱妈妈。
“但是这规矩还有一点小小的纰漏。
”
她捏起拇指和食指,眯着眼睛,眉头微蹙,仿佛在为这一点点的不完美而苦恼。
“既然清河郡主是天家贵女,刚才母亲也说,侯府事事以郡主娘娘为尊,那么无论于公于私,郡主娘娘的神主位,都应该放在这里才对——”
沈令月指尖一转,直直指向左侧,昌宁侯裴显所在之处。
她冲裴显弯起唇角:“父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裴显从没想过这把火最后会烧到自己身上,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
钱妈妈吃惊地张大嘴巴。
不对,不是这个道理。
清河郡主再尊贵也是侯爷的妻子,夫为妻纲,她的灵位怎么能压侯爷一头呢?
再说太夫人只是想借郡主这个死人的名头来打孟氏的脸,又不是为了打她的亲生儿子!
钱妈妈一时心乱如麻,可对上沈令月那似笑非笑,仿佛还带了几份讥诮的漂亮脸蛋,她本能地预感,自己在她手里讨不了好。
“我同意弟妹的意思。
”
一片死寂的厅堂内,终于出声打破僵局的,竟然是裴景翊。
侯府嫡长子,清河郡主唯一的亲生儿子,身上流着四分之一的皇家血脉,是在场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裴景翊抬起头,清俊的面孔上神色淡淡,唯有那双幽深的黑眸,直直望向裴显。
“父亲,请起身让位吧。
”
裴显仿佛被人从头上砸了一锤般清醒过来,蓦地站起身,走到右边,抱起清河郡主沉甸甸的灵位。
这时裴景翊在他身后又说了一句:“弟妹深谙礼法,一定是得了赵老大人的真传吧。
”
裴显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差点忘了,二儿媳妇的外公可是都察院左都御史!
都察院那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一群可以“风闻奏事”的疯狗,不分青红皂白,逮谁咬谁。
满朝文武,权贵宗亲,谁敢惹他们啊?
而左都御史就是那群疯狗的头头,你说可不可怕?
裴显毫不怀疑,就沈令月这个牙尖嘴利不肯吃亏的劲儿,他今天敢有异议,她明天就敢回娘家告状。
算了,惹不起惹不起……
母亲也是的,不就是一块牌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