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3)
在寺中僧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下山的道路终于被清理出来。
今天是个大晴天,空气格外清新,山上大片被暴风雨摧残折损过的树木也重新恢复了生机,顽强地修复生长着,雨后新绿滴翠,蓬勃焕然。
沈令月和燕宜站在山门前向下方望去,不由感慨:“这三天真是度日如年啊。
”
或许只有身处其中的当事人才知道,这三天里发生了多少,又带走了多少,有些人和有些事,永远也回不来了。
“还发什么呆,快收拾东西回家啊!”
裴玉珍经过二人身边催促了一句,又回头叮嘱小厮轻抬轻放,“这些蘑菇是要孝敬太夫人的,别磕着碰着了。
”
沈令月看着她张罗忙活的架势偷偷笑,对燕宜道:“小姑还是战胜了对蘑菇的恐惧啊。
”
燕宜也轻轻勾起唇角,“谁让慧瑫小师父今早又送了一筐过来呢。
”
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对上小和尚眼巴巴的目光,也很难拒绝吧。
侯府的马车旁,裴玉珍又摸了两把慧瑫的小光头,板起脸叮嘱:“以后不要一个人偷偷进山了,万一碰到野兽怎么办?若是再遇到什么难事,就下山来昌宁侯府找我。
”
想起慧觉日记本上对她的评语,裴玉珍磨了磨牙,认真强调:“姑奶奶才不是小气鬼,我只对合眼缘的人这么好!”
慧瑫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双手合十拜了又拜,“谢谢裴施主,我以后一定每天都替你念经祈福,保佑你心想事成!”
……
裴景翊和了空大师一同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裴施主的意思老衲已经知晓。
”
了空大师在最初的惊愕和痛心过后,已经从悲痛中抽离出来,历经沧桑的枯老面孔写满了悲悯和释然。
“众生皆苦,逃不开贪嗔痴怨。
”
他对裴景翊道:“待各位施主下山后,玉佛寺将闭关一段时间,老衲会带领寺中弟子静思己身,参禅悟道,愿一切罪孽得以净化超脱。
”
裴景翊合十回礼,“多谢大师配合,在下一定尽力周旋,不令高家怒火蔓延至寺中。
”
二人交谈间,乐康公主一身素净衣裙,怀中抱着一个蓝布包裹缓缓走了过来。
短短一夜之间,她好像长大了许多,眼神中带了几分让人看不透的宁和空远,仿佛沉淀了无数云霭霜雪,最终化为高高悬在天边的一轮月亮。
她抬起手轻轻摩挲着紧贴心口的位置,那是云止最后留给她的东西,正伴随着她的心跳和呼吸而轻轻脉动。
“承蒙大师关怀,让本宫在寺中叨扰数日,如今也该下山了。
”
乐康公主对了空大师施了一礼,眉眼低垂,语声平缓。
“云止留下的经书和一些遗物,本宫就一并带走了。
日后若是白龙寺那边问起……本宫会亲自写信向了净大师说明,请住持成全。
”
“殿下随心便是,若是云止留下的经书能为殿下开启些许智慧真理,老衲想他也一定会答应的。
”
“真的吗?”乐康公主抬起头,眼角一点红痕泄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了空大师笑着点点头,目光温柔而慈悲。
“殿下,临别之际,老衲斗胆,想再赠您一句话。
”
乐康公主连忙垂首:“大师请赐教。
”
“世上本无常照月,天边还有再来春。
”
了空大师说完这句,转身慢慢向寺内走去,影子被拉得很长,渐渐没入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乐康公主来到沈令月和燕宜面前,不等二人先开口,便双手举过头顶,郑而重之地行了一个拜谢大礼。
“乐康谢过二位姐姐的陪伴,若是没有你们,我……”
她又想哭了,最终却咬紧唇瓣硬生生咽了回去,努力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答应过云止,以后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勇敢坚强。
眼泪不会变成武器,只会让真正关心在乎你的人一起心痛。
沈令月和燕宜一左一右将她轻轻抱住,安慰地轻抚着她的背。
“殿下,云止一定也希望你能快乐,幸福。
”燕宜握紧她的手,认真道:“他并不是真的离开了,他是天上的云,路边的草,吹过你面颊的一缕风,始终都在你身边。
”
乐康公主想象着这些画面,恰好此时一缕清风拂面而来,调皮地吹起她额前碎发,又像是爱人温柔的手指轻拂过发间。
她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意,郑重应下,“我会的。
”
裴景翊一直等到三人聊得差不多了才走上前,“殿下回宫之后有何打算?”
乐康公主被问住了,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包裹。
“我,我不知道……”
山路已通,高家人很快就知道高钰死在了玉佛寺,就连他的随从也无一幸免。
或许高午他们还可以用误食毒蘑菇的借口掩饰过去,但高钰死状离奇,高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她回到宫里,或许又要面对母妃的质问和怒火,以及新一轮的无休无止地盘算称量,把她当成为皇兄铺路的垫脚石……
乐康公主的脸色有些发白,眼神挣扎而绝望。
“如果能选择……我真的再也不想回去了。
”
“那就不回去。
”
裴景翊不假思索替她做了决定,在乐康公主疑惑的目光中缓缓道:“去同安公主府。
”
乐康公主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皇姐帮忙?”
“没错,同安公主一定会帮你的!”
沈令月激动地拉住她的手,“你也是她的亲妹妹,她不会忍心看着你受煎熬的。
”
……
侯府的马车进了城,分作两个方向。
裴玉珍先回去向家里报平安,沈令月和燕宜陪着乐康公主直奔同安公主府。
今日同安公主恰好在家,见三人联袂而来,诧异挑眉:“你们仨什么时候玩到一块儿去了?”
“皇姐,我……”
乐康公主一开口就带了泪腔,又恼火自己不争气,使劲跺了下脚,强撑着把这几日在玉佛寺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同安公主越听神色越凝重,原本随意歪坐的身子也慢慢直起,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小国舅?真是给他脸了,死也活该。
”
同安公主不爽高家人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这个高钰,他曾经在一次醉酒后公开嘲讽卫绍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若不是侥幸入了公主的眼,早就和卫家人一起流放到岭南吃瘴气去了。
这话传到同安公主耳中,第二天就把宿醉的高钰从花楼里揪出来,在大街上用马鞭将他抽得皮开肉绽。
“驸马上阵杀敌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玩泥巴呢,也敢对他大放厥词?!”
事后高家人倒是认了怂,押着高钰上门来负荆请罪。
就连高贵妃也急忙开了私库,选了好几样庆熙帝赐给她的珍宝贡品送过来赔罪。
但同安公主可不是什么大度的性子,凡是说过卫绍坏话的人,她都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着呢。
别说林贤妃和高夫人的密谋暂时还未摆到明面上,就算她真敢求庆熙帝赐婚,同安公主也得想办法给搅黄了。
驸马是什么很不值钱的东西吗,高钰也配?
听到高钰的死讯,解气归解气,但同安公主还是为小皇妹和云止互生情愫一事而吓了一大跳。
她用从未有过的全新眼光上下打量着乐康公主,片刻后突然朗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