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3)
没有心跳,至多是个人偶罢了。
他很少照镜子,甚至对自己的印象有些模糊,但当这个伪人出现在面前,他忽然觉得分外熟悉,原来他就是自己。
案头的鹿角架子上横放着一支箭,这支箭两年前率先射穿了中都节度使的胸膛。
当初重安城久攻不下,节度使张谦是他率军以来遇见的最大对手。
一位可敬的对手就如知音,很长一段时间让他日夜惦念,他一直认为战死沙场是统帅最好的归宿,结果城破了,张谦还活着,他忽然对此人失去了兴趣,放任手下人把他做成箭靶,当场射成了筛子。
取下箭,箭镞一点,挑开了偃人的衣襟。
偃师有一双巧手,皮肤骨骼做得匀称自然。
他还记得四年前的自己,身形体态应该就是这样。
唯一不同是颈窝的那个疤,遇刺时被人扎了一刀,而这偃人是崭新的,身体没有破损,每一处都极尽周全。
可惜的是胸口中空,像个无底洞。
制作的细节不能让人窥破,所以看不见周边由什么组成,有没有肌肉和血管。
但照着箭镞的反馈,皮肉有弹性,不像死物。
而他自己的身体,正不可逆地朝着坍塌腐烂一路狂奔,再用不了多久,也许十天半个月,一切就该结束了。
所以前半生的辉煌算得了什么?区区二十七载,如流星划过天边,燕朝的万世基业和他无关。
手里的箭无力地垂下来,不是因为灰心,是举不动了。
随手扔在一旁,他定了定神,转身走出暗阁。
罗诘在门外等着,把一封信件送到他面前,“陛下手书到了,主君过目么?”
陆悯接了过来,展开看,字里行间是帝王的关切,询问他身体好不好,可曾努力加餐饭。
当然关切之后便是国家大事,问边关的守将人选定谁合适,问五国一统后,是否应当乘胜向西扩张。
最后的最后,陛下还有更远大的志向,请太师多加保重,即便是君王,也不能缺了太师这位良师益友的辅佐。
且下月太师回上京,君臣把酒言欢,太师为陛下修中都,上京城中的太师府,陛下也亲自过问为他修建妥当了。
若太师愿意,在上京将养好身子,中都另派人来主持,也是可以的。
他轻眨了下眼,合信递回去,“让审台替我回一封奏疏,就说中都营建进展顺利,臣的身体较之上年好了许多,请陛下切勿挂心。
”
至于回上京养身子,大可不必。
当初自荐来重安城,一是为功成身退,二是不想让自己的病态落入太多人的眼。
他是个要足了强的人,曾经挥斥方遒,到如今连行走都费力,倘若这毒果真解不了,与其在万众瞩目中陨落,不如找个地方悄悄地死,至少保全尊严。
罗诘是知道内情的,且是众多替太师办事的人中,唯一的知情者。
这得益于他外族的身份,在中都和上京没有至亲好友,自然也没人值得他多嘴泄露。
他能尽好下属的本分,对主上的关心也很真切,垂首领了命,“卑下即刻传话给审台。
”脚下待要挪步,又踌躇顿住了,试探道,“主君,那偃人构造如此精妙,偃师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若果真有办法,主君何不试试?偃师能做一个赝品,便能做第二个,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
话没说完,就招来陆悯的凝视,“我自有打算,你的话太多了。
”
罗诘心头一蹦,忙低头说是。
不敢再作停留,快步往审台去了。
陆悯看他走远,变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白玉甬道的尽头。
知情者有这种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但他早前看过一本记录天下玄术的书,书上就有关于偃师造人的记载。
躯壳和人心,并不是随意能够匹配的,偃师可以做无数偃人用以操控,美中不足是时效短,驱使上一两日已算登峰造极,无法真正取而代之。
若能收揽人心则不一样,再精妙的手艺,做不到如出一辙,人心合一之后,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