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孽镜台(1/3)
列位看官,常言道:“湛湛青天不可欺,未曾举意早先知。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此语非虚。
昔有渔夫陈四,于江中救一金鲤放生,后遇风浪覆舟,竟有巨鲤负之登岸。
又有樵夫李五,山中见幼虎坠阱,不忍其哀鸣,冒险救出。
十年后,李五为仇家追杀,遁入深山,猛虎忽现,驱散仇敌。
可见一念之仁,天地感应。
今日说一段离奇公案,正应了那“孽镜台前无好人,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古训,其中因果轮回,报应昭彰,足为世人警钟长鸣。
第一回雪夜怜狐书生施援手古刹赠镜老叟述玄机
话说大明嘉靖年间,江南姑苏地面,有一饱学秀才,姓薛,名慕仙,表字清源。
此人生得眉目疏朗,骨骼清奇,自幼苦读诗书,立志修身齐家,兼济天下。
虽家境清寒,然品性端方,乡里称贤。
这一年隆冬,薛生为备来年乡试,赁居城外寒山寺旁一幽静小院攻读。
一夜,朔风怒号,大雪纷飞,天地皆白。
薛生正于灯下揣摩经义,忽闻院墙外传来阵阵悲鸣,凄楚哀绝,穿风透雪而入。
薛生心善,推门循声探看。
但见篱笆残雪中,卧着一只通体雪白、唯额间一缕金毛的狐狸,后腿鲜血淋漓,竟被一精钢兽夹死死咬住!那白狐见人来,一双碧眼含泪,充满哀恳,竟挣扎着抬起前爪,如人作揖。
薛生见此灵物遭难,顿生恻隐,叹道:“天地生灵,岂忍见其惨死?”不顾严寒,寻来石块、木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撬开那沉重兽夹。
白狐脱困,感激地望了薛生一眼,又低头舔舐伤口,竟不能行走。
薛生心知若弃之不顾,必冻饿而死或被猎人再获,遂不顾“狐祟”之忌,脱下棉袍,小心将白狐裹了,抱回自己那仅有一盆炭火取暖的书房。
又翻箱倒柜,寻出珍藏的半瓶跌打药酒,为其清洗敷药,更分出自己半碗热粥饲之。
白狐偎在火盆边,眼中泪光莹然,渐渐沉沉睡去。
此后月余,薛生白日苦读,夜间则悉心照料白狐。
那狐极通人性,伤愈后并不离去,常伴薛生案头,或静卧听其诵读,或目露灵光似有所悟。
薛生亦觉此狐非凡,与之相处,心神格外安宁。
忽一夜,白狐引颈长嗥,声如金玉,绕室三匝,竟破窗而出,消失于茫茫雪夜之中。
薛生怅然若失,只道缘分已尽。
却说又过半月,薛生为解心中郁结,信步至寒山寺后山赏梅。
转过一片古松林,忽见一座坍塌大半、藤蔓缠绕的古旧石亭,亭中石桌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葛巾布袍的老者,正闭目养神。
薛生见老者仙风道骨,不敢惊扰,正欲退去,老者却睁眼笑道:“薛生留步,老朽等候多时矣。
”
薛生惊疑,上前施礼:“晚生薛慕仙,不知老丈何以识得小子?又何以言等候?”
老者抚须微笑:“月前雪夜,吾家小女贪玩,误中猎人陷阱,若非公子仁心相救,几成砧上之肉。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薛生恍然,原来那白狐竟是此老之女!老者自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一面巴掌大小、形制古拙的青铜圆镜。
镜背浮雕云雷夔龙纹,镜钮为一盘绕螭龙,镜面却灰蒙蒙一片,照不见人影。
“此镜名‘鉴心’,又名‘孽镜’,”老者神色凝重,将镜递与薛生,“赠与恩公,权作谢仪。
然此镜非同小可,有三忌,恩公切记:一忌照己之过,恐心神崩摧;二忌照人之私,恐惹祸招灾;三忌照幽冥事,恐阴阳紊乱。
唯遇大奸大恶、沉冤难雪之案,持镜照其顶心,则其一生罪孽,纤毫毕现于镜中,如观掌纹,可为明断之资。
然用之愈频,反噬愈烈,慎之!慎之!”言罢,不待薛生推辞详问,老者身影竟如烟云般于石亭中渐渐淡去,唯余苍茫山色与手中冰凉的铜镜。
薛生持镜归家,心中半信半疑。
想起老者叮嘱,不敢自照,亦不敢妄试。
只觉此镜入手沉重,隐有寒气,知非凡物,遂以锦囊盛之,藏于箱底,依旧埋头苦读。
第二回赴秋闱才子初露角断疑案宝镜显神通
光阴荏苒,转瞬秋闱已至。
薛生收拾行装,赴省城应试。
三场考罢,文章锦绣,竟高中解元!捷报传回姑苏,薛家虽贫,亦张灯结彩,邻里称贺。
薛生志得意满,只待来年春闱,金榜题名。
次年早春,薛生启程赴京。
行至山东济南府地界,忽闻城中沸沸扬扬,传一桩离奇命案。
城中巨富周百万,年逾花甲,于昨夜暴毙于密室书房。
门窗紧锁,无外力侵入痕迹,尸身无外伤,唯面色青紫,双目圆睁,似惊恐至极。
周百万膝下仅有一子周继业,素称孝子。
然其续弦之少妻柳氏,年轻貌美,素传与账房先生钱某有染。
事发当夜,钱某恰在周府盘账,夜深方去。
周继业一口咬定是柳氏与钱某合谋,毒杀亲夫。
柳氏与钱某则呼天抢地,坚称冤枉。
知府严大人审了一日一夜,毫无头绪,焦头烂额。
薛生客居客栈,闻听此事,书生义气顿生,暗忖:“若真冤枉,岂不害了两条性命?若真凶徒,逍遥法外,天理何存?”又想起箱中那面“鉴心镜”及老者“遇大奸大恶、沉冤难雪之案”之语,踌躇再三,终是持了名帖,求见严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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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知府正束手无策,闻听今科解元来访,且言或有助破案,虽疑其年轻,也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忙请入后堂。
薛生屏退左右,取出铜镜,详述来历与用法。
严知府将信将疑:“世间果有此等奇物?”薛生道:“真假一试便知。
请大人升堂,晚生愿持镜旁听,若镜中果现真相,大人再行定夺。
”
于是重开大堂。
周继业、柳氏、钱某并一众相关仆役皆被带上。
薛生立于严知府身侧屏风后,手持铜镜,深吸一口气,先照向那哭哭啼啼的柳氏顶心。
镜面灰雾翻腾,渐显景象:柳氏虽与钱某眉目传情,却无非分之举;昨夜她亲手为周百万炖了参汤,周百万饮后精神尚好,并无异状;她回房后便歇下,直至闻听老爷死讯。
镜中并无投毒害命之举。
再照钱某,镜中所现,无非算盘账簿,与柳氏偶有眼神交汇,昨夜盘账至亥时,确由侧门离去,有更夫为证,亦无作案时机。
薛生心中稍定,最后将镜光投向那披麻戴孝、悲愤填膺的周继业顶心!镜面甫一触及,骤然光华大盛!灰雾剧烈翻滚,景象陡变:
数年前,周继业因豪赌欠下巨债,偷取父亲库房钥匙,盗走祖传翡翠马,被周百万察觉,痛斥其败家,扬言要修改遗嘱,将大半家产捐作善堂。
周继业怀恨在心,暗中寻访邪术。
三日前,他重金购得西域奇毒“梦魇散”,此毒无色无味,混于檀香中点燃,吸入者初时无恙,待夜深人静,药力发作,使人陷入极度恐怖幻境,心胆俱裂而亡,死后查无痕迹。
昨夜,周继业假意请安,将混有“梦魇散”的特制檀香替换了父亲书房常用的安神香。
周百万批阅账册至深夜,吸入毒香。
待府中沉寂,药力发作,周百万在幻境中见无数厉鬼索命,惊怖过度,心脉崩断而亡!周继业则于自己房中,静待父亲死讯。
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