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底裤、漏墨与沉默的实习生(1/3)
律所主任的底裤是骚包的荧光紫。
这个认知像颗烧红的子弹,猝不及防地烫穿了帝壹的视网膜。
——就在刚才,当主任王德发挺着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唾沫横飞地训斥他“实习生就要有实习生的觉悟,少管闲事”时,帝壹眼前猛地一花。
视野里王德发那张油腻的脸庞瞬间褪色、剥落,像被强酸腐蚀的劣质油画,露出底下蠕动的、由无数细微谎言构成的猩红经络。
紧接着,视线如同失控的钻头,一路向下,势如破竹地穿透了挺括的牛津纺衬衫、意大利手工西裤…最终,精准地聚焦在那条紧绷在滚圆肚腩上的、亮到刺眼的荧光紫色男士底裤上。
>帝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帝壹猛地低下头,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妄图把那个惊悚的画面从视网膜上抹去。
视线所及,是手里那份被主任王德发摔回来的、关于“宏远建筑农民工欠薪”的初步调查卷宗。
粗糙的牛皮纸封面蹭着掌心,带着廉价纸张特有的毛刺感。
卷宗里,几张打印出来的工友联名信皱巴巴地蜷缩着,签名处歪歪扭扭按着十几个鲜红的指印,像一个个无声泣血的控诉。
“觉悟?呵。
”帝壹在心里冷笑一声,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些粗糙的指印边缘,仿佛能触碰到那些在烈日和寒风中佝偻的脊背。
这就是“金鼎律所”的觉悟?只接油水丰厚的大企业案子,对这种注定费力不讨好的骨头视而不见?他捏着卷宗的指节微微泛白。
“帝壹!发什么呆!”王德发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烟嗓的咆哮又在开放式办公区炸响,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刮过所有人的神经,“让你整理的‘寰宇集团’跨境并购案资料呢?磨蹭到狗肚子里去了?耽误了秦大状下午的会议,你吃不了兜着走!”
帝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那股混合着荒谬和愤怒的浊气。
他抬起头,脸上迅速挂上实习生特有的、温顺又略带惶恐的假笑:“主任,马上好!我这就送过去!”他动作麻利地抱起桌角那厚厚一叠装订精美的文件,沉甸甸的,散发着油墨和金钱的“高级”气味,与手中那份轻飘飘的农民工卷宗形成刺眼的对比。
他快步走向位于办公室最里端、视野最好的独立办公室。
门敞开着一条缝,里面传出王德发谄媚到近乎粘稠的声音:“……是是是,秦大状您放心,宏远那边就是个屁!几个泥腿子翻不起浪!咱们的重点肯定在寰宇,我亲自盯着,保证万无一失!……嘿嘿,您说得对,这种小案子,就该让它‘自然死亡’……”
帝壹的脚步在门口顿住,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倏然窜上。
宏远欠薪案,自然死亡?他捏着文件的手指猛地收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
透过门缝,他能看到王德发那张对着手机点头哈腰的脸,每一道松弛的褶子都写满了市侩和算计。
而就在他身后,那台象征律所门面的、德国原装进口的激光打印机,正发出低沉的嗡鸣,指示灯诡异地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
“主任,寰宇的资料。
”帝壹敲了敲门,声音不高不低,恰到好处地打断了王德发的通话。
王德发不耐烦地转过头,脸上谄媚的笑瞬间切换成面对下属的倨傲,瞥了他一眼,像驱赶苍蝇般挥挥手:“放桌上!快滚!没看我正忙着?”他刻意提高了音量,仿佛刚才那番龌龊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帝壹依言将文件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那台昂贵的打印机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仿佛垂死挣扎般的“咔哒”声,紧接着——
“噗嗤!”
一小股浓稠的、近乎墨黑的油墨,如同压抑已久的毒血,猛地从出纸口喷溅出来!不偏不倚,精准地喷在王德发刚刚放在桌角、准备签字的几份文件上。
其中一份,帝壹眼尖地瞥见了抬头——《关于宏远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税务筹划及风险规避的法律意见书(初稿)》。
“妈的!破机器!”王德发瞬间暴怒,脸涨成了猪肝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抢救那些被墨汁污染的文件,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时候!后勤部是干什么吃的!”
帝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避免墨点溅到自己的廉价西装上。
他的目光却死死锁在那份被墨污染的法律意见书上。
就在王德发粗暴地抓起那几页纸,试图甩掉上面的墨点时,帝壹的视野再次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眼前的一切,王德发气急败坏的动作、飞溅的墨点、被污染的纸张…瞬间被剥离了色彩,只剩下纯粹的黑白灰线条,如同老式的线描动画。
紧接着,视野中心被强行“聚焦”放大,死死锁定在意见书某一页右下角,一片狼藉的墨渍上。
那片墨渍在帝壹的“视野”里开始疯狂地解构、重组、拉伸、扭曲!无数细密的墨点不再是随机的污迹,而是变成了一串串跳动的、猩红色的数字!它们挣脱了纸面的束缚,在虚空中疯狂地排列组合,像一条条扭动的毒蛇,最终汇聚成一行散发着不祥红芒的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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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假成本列支:¥8,730,000.00」**
八百七十三万!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帝壹的太阳穴上。
他认得这个抬头,宏远建筑,正是那个拖欠了几十个农民工血汗钱的黑心公司!而这份“税务筹划”意见书,落款赫然是“金鼎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王德发!
“发什么愣!还不快去找后勤来修!废物!”王德发恼羞成怒的咆哮将帝壹从这诡异的幻视中惊醒。
他眼前那令人眩晕的数字幻影瞬间消失,世界恢复了嘈杂混乱的原状。
只有那份文件右下角,那片狼藉的墨渍依旧刺眼。
帝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避开王德发那双喷火的眼睛,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应道:“…是,主任,我马上去。
”他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门口。
就在他即将迈出办公室的瞬间,一个冰冷、清晰、如同金属摩擦般毫无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