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残剑染血,棋局落子(2/3)
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瘫软下去,抖如筛糠。
“一万八千两,于雁门数万饥民,无异于撒盐入沸汤。
”陈砚的目光转向朱元璋,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终于燃起一丝压抑到极致的火焰,“臣无粮可购,无银可发。
眼见饿殍将现,流民欲起。
彼时,有晋地粮商周百万寻至县衙。
”
陈砚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冰冷的嘲讽:“周粮商言,其有粮,可解燃眉之急。
然路途遥远,风险巨大,加之北地粮价腾贵……需每石加价三倍,且……需臣以知县身份,签下‘自愿认购、灾后偿付’之文契,并加盖官印,言明此乃雁门县衙‘特采’,非其强卖。
”
“臣……又签了。
”陈砚的声音如同斩断朽木,“加价三倍,官印担保。
购得霉变陈粮八百石。
此乃臣第二桩‘以官从商’、‘勾结奸商’、‘盘剥百姓’之罪。
”
“所购霉粮,分发灾民,聊胜于无。
然杯水车薪。
”陈砚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百姓腹中无食,眼中无光。
臣无奈,发动全县老少,于野地河滩,捕捉蝗虫,晒干研磨成粉。
此物腥涩难咽,却可果腹。
”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望向了县衙后院那个堆满麻袋的地窖:“此粉,便是陛下所见,臣奏折中所言‘贪墨纹银一百零八万七千五百两’之‘赃物’!去岁寒冬,凭此物混合麸糠草籽,熬成糊糊,活三千七百余口!此乃臣第三桩‘贪墨朝廷赈济、私藏官仓’之罪!”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至于那‘穷奢极欲’的养心斋……”陈砚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加掩饰的、冰冷的讥诮,“所用砖瓦木料,乃截留本该拨付修缮雁门关戍所丙字营房舍之银两所购!匠作工钱,乃克扣本县胥吏三成俸禄所出!因其粗制滥造,徒有其表,倒也为臣省下些许银钱,换成了戍卒手中几副冻疮膏药!”
他每说一句,堂内的空气便凝固一分。
朱元璋脸上的暴怒如同被冰封,重瞳之中风暴翻腾,却死死压抑。
毛襄扣着刀柄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看向陈砚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
马皇后紧紧攥着袖中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陛下问臣,这江山是什么?”陈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嘶哑与悲怆,如同受伤孤狼的嗥叫,在死寂的行辕内轰然炸响!
“在臣眼中!这江山,便是户部批文上朱笔一挥便抹去的三千石赈粮!是州府转运司账册里凭空消失的一万二千两白银!是富户粮商手中那张盖着知县官印、写着三倍利钱的催命契!是戍卒冻烂的双手!是百姓碗中那腥涩难咽的蝗虫糊糊!是这雁门关外,年年被鞑子掠边、被天灾反复蹂躏、却依旧在冻土里挣扎求活的……累累白骨!”
他猛地抬手,指向堂下那些瘫软如泥的官吏,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陛下!您问臣是忠是奸?!臣斗胆问陛下一句!臣这三年,拆东墙补西墙,用贪官污吏吸走的血,去补他们蛀空的墙!用这张官印,签下一张张催命的借据、契书,背上这滔天骂名,只求治下百姓多一口吃食,戍卒手上少一道冻疮!敢问陛下!这,是忠?!还是奸?!”
他的声音如同泣血,最后一句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朱元璋的心口!也砸在堂内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噗——!”
一口压抑了太久的、粘稠的暗红色鲜血,再也无法遏制,如同决堤般从陈砚口中狂喷而出!血雾在昏暗的光线下凄厉绽放!他眼前一黑,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