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衣策论,龙蛇起陆(上)(2/3)
他没有回答朱棣的问题,反而向前一步,枯瘦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清晰的影子,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如刀,直刺朱棣心防:“殿下白日灵堂之上,涕泗横流,捶棺泣血,哀恸之情,感天动地。
然贫僧斗胆一问,殿下心中所恸者,究竟是人伦亲情,还是…那骤然崩塌的、横亘于至尊之路上的巍巍高山?”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雷霆在朱棣脑海中炸响!这老僧的目光竟如此毒辣!言语竟如此直白、如此锋利!将他内心深处那最隐秘、最不可言说的野望,赤裸裸地剖开在烛光之下!
朱棣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脊柱窜起,直冲头顶!他那双疲惫浑浊的眼中,刹那间寒芒暴涨,如同实质的利刃,死死锁定了道衍!整个房间的温度仿佛骤降,空气凝固得令人窒息。
侍立一旁的朱能,右手已悄然握紧了腰刀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只待朱棣一个眼神!
烛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光影在两人脸上明灭不定。
时间仿佛凝固。
杀意与审视在无声地交锋、碰撞。
朱棣死死盯着道衍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片坦然的深邃,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我已知晓你的全部,不必再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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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朱棣眼中的凌厉寒光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重新靠回椅背,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悲痛与虚弱如同面具般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冰封般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棋逢对手的凝重。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不再有丝毫伪装出的虚弱无力。
那只曾握刀挽弓、也曾捶棺泣血的手,此刻沉稳如山。
他从宽大的孝服袖口深处,取出了那卷已被体温焐得微温的薄薄纸卷。
纸卷被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硬木方桌上。
在昏暗的烛光下,纸卷表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细密的、仿佛随意点染的墨渍。
“此物,”朱棣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低沉,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再无半分嘶哑与悲切,“便是大师白日所赠?”他的目光重新投向道衍,眼神锐利如鹰隼,“大师既知孤心,当知此物分量。
孤,洗耳恭听。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道衍那诛心之问,但行动和语气,已是最好的回答。
道衍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那笑意一闪即逝,快如浮光掠影。
他微微颔首,枯瘦的手指伸出,动作沉稳而精准,没有触碰那纸卷,而是从自己宽大的僧袍袖中,取出了一个比拇指略粗的、同样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小瓷瓶。
他拔掉瓶塞,将瓶中无色无味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倾倒在纸卷之上。
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那看似杂乱的墨渍,在药水的浸润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迅速晕染、连接、显形!一行行清晰而锐利、仿佛带着金戈铁马杀伐之气的蝇头小楷,如同破开混沌的闪电,骤然跃然纸上!
**《讨燕十策》!**
四个字,如同四柄出鞘的利剑,瞬间刺穿了朱棣的瞳孔!他的呼吸,在刹那间停滞!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狂跳如擂鼓!
道衍的声音随之响起,低沉、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朱棣的心坎上,也敲打在这风雨飘摇的应天之夜:
“一曰:哀兵之姿,潜龙入渊。
殿下今日灵堂泣血,自伤示弱,已得天时。
然此非长久之计。
陛下痛失太子,心神激荡,猜忌日深。
殿下须趁其惊痛未定、诸王大臣惶惑未安之际,以‘哀痛伤身,恐难胜任藩屏重任’为名,自请归藩!且须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