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盐铁余波:桑大夫暗斥权臣(1/3)
桑弘羊的府邸书房,迥异于上官桀军营的粗犷喧嚣。
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紫檀木书架,塞满了厚重的竹简与帛书,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干燥竹木的气息,以及一种近乎凝固的肃穆。
巨大的青铜兽首灯盏吐出明亮而稳定的光芒,照亮了书案上一卷摊开的、墨迹淋漓的奏疏草稿。
桑弘羊端坐案后,清癯的面容在灯下显得有些刻板,眼神锐利如鹰,正提笔在简牍上疾书,笔锋瘦硬如铁钩银划,带着一股郁结不平的锐气。
“砰!”
一声沉闷的拍案声骤然打破了书房的宁静。
“岂有此理!简直是倒行逆施!”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儒生袍服、面容清瘦、眼神却充满愤懑的中年人猛地站起身,正是前些时日盐铁会议上被霍光一系打压、贬谪出京的贤良文学代表杨敬。
他手中捏着一份抄录的邸报,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朝廷竟真依了那些鼠目寸光之徒的妄言!削减均输规模,限制盐官定价!这……这是自毁长城!是掘我大汉财赋之根基!”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身材微胖、穿着锦缎常服、商人模样的男子田广明,他是长安城内数得着的铁商巨贾。
此刻他虽未如杨敬那般激愤,但胖脸上也布满了愁云,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腰间玉佩的穗子,声音带着商贾特有的圆滑与忧虑:“杨先生息怒,息怒。
削减均输,各地豪强倒是可以趁机低买高卖,囤聚居奇,确实……有利可图。
”他话锋一转,愁容更深,“可这限制盐官定价,盐价由地方‘酌情’……唉,桑大夫,您是知道的,那些郡守县令,有几个是懂盐务的?还不都是看当地豪强脸色行事?这盐价一乱,私盐必然猖獗,我们这些遵纪守法、纳重税从官府拿盐引的,可就……可就难以为继了!这分明是……是饮鸩止渴啊!”
桑弘羊搁下笔,并未立刻回应两人的激愤与忧虑。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杨敬手中的邸报,又掠过田广明那张写满利益受损的胖脸。
他端起案几上一只温热的陶盏,里面是颜色深浓的药茶,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他轻轻呷了一口,任由那浓烈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仿佛在品味着朝堂上那场惨败的余味。
“饮鸩止渴?”桑弘羊的声音终于响起,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峭,“田东家此言,只看到了其一。
”他将陶盏轻轻放回案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如冰锥刺骨,“那些贤良文学,满口仁义道德,高唱‘与民休息’,抨击盐铁专营是与民争利,是苛政猛于虎。
可他们何曾想过,若无盐铁之利充盈国库,武帝陛下何以北逐匈奴,凿通西域?何以赈济灾荒,修筑河渠?何以养数十万边军,保境安民?”
他微微一顿,书房内只剩下灯花偶尔的噼啪声,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杨敬和田广明都屏住了呼吸,看着这位曾经权倾一时、如今却饱受打压的御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