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难产(1/3)
大厅的日光灯只开了一盏,多年没打理的灯管上蒙着层灰黄色污渍,不时还因为电流不稳嗡鸣几声。
门板上躺着的孕妇呻吟像被砂纸磨过,汗珠大颗大颗滚落进大张的嘴里。
嘶声力竭叫着“大夫”的男人双眼满是血丝,颤抖的双臂抱着妻子,只是目光希冀地看向楼梯口。
“大夫呢……大夫救命。
”
一抹白色从楼梯转角处迅速跑近。
陈蕴往产妇身下已经被血浸透的被子看去,冷着声音朝护士台外吓傻的李红梅吼:“愣在那干什么,还不快推进抢救室!”
李红梅在厂卫生院工作了五年,头回值夜班,更是头次遇到需要抢救的病人。
“你们说这都是什么事儿……非要来医院浪费钱,谁生孩子不是要疼个一天半宿的。
”
“崔婶子快别这么说,人命关天还是上医院看看放心。
”
“我在屋里听梅华叫得都心肝颤,真遭罪。
”
“遭什么罪!有钱来医院看大夫还不如多用点力早就生出来了!”
陈蕴跑过去跪下,掀开被子检查产妇身体情况时,耳边一直充斥着老太婆骂骂咧咧的埋怨声。
老太婆不仅没在儿媳妇身边,反而和那些热心送人来的邻居们一样抱着手臂站在边上。
要不是刚才听她不停埋怨,陈蕴都要以为这就是个路人。
“大夫,我爱人的情况怎么样?”
只有面色铁青的男人真正关心产妇。
被子刚一掀开,浓郁血腥气扑面而来,产妇下半身没有穿裤子,两条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往两边大大张开着。
“先送进抢救室”
下身情况一团糟,灯光又实在昏暗,光凭肉眼无法观察清楚情况。
“石子,接生婆还在家里等着呢……你快把你媳妇抬回去,医院咱们可来不起!”
老太婆见护士要把人抬上车子,不甘心地嚷嚷起来。
“妈!你就别在这添乱了。
”男人一跺脚,满是无奈地瞪了眼老妇人,赶忙帮着护士们把人往车上抬。
陈蕴已经先一步进了抢救室。
戴上口罩,清洗双手戴上橡胶手套,再去药柜里取出接生需要用到的器具全部用酒精消毒。
这些本应该是护士要完成的工作,眼下全都得陈蕴亲手来。
该协助完成工作的两个护士傻愣愣地推着人进来,连移到产床上都得等着陈蕴交代。
短暂思考一秒钟后陈蕴又拿起第二格角落的产钳进行消毒。
“陈大夫……产妇产妇好像暂时昏过去了。
”
车迅速推入抢救室,段云吓得结结巴巴,白大褂上满是暗红的血迹。
陈蕴看她们完全手足无措的样子,冷静安排起工作来:“先把人移到产床来,你们再去换衣服进行消毒,段云留在抢救室内协助完成接生,李红梅询问家属产妇情况。
”
两人迅速推门离去。
陈蕴把沾满血的被子丢到一边,先把产妇的两条腿抬到两边扶手上。
“啊!好疼,好疼啊……”
“难道骨折了!”
陈蕴眸光一冷,手刚碰到产妇大腿根时,原本已经虚弱到没力气的产妇忽然皱着眉喊起疼来。
顺着大腿摸到胯部,没有明显的骨折迹象。
应该是生产时产婆用力扯产妇两条腿,导致胯部拉伤,所以两条腿才会以那种大张的姿势没法还原。
没有骨折就好,陈蕴脱下带血的手套,顺势观察了下产妇下身的情况。
“陈主任。
”
段云总算恢复了冷静,走到柜子里取出消过毒的橡胶手套递给陈蕴。
“枕后位卡死了!”陈蕴戴上手套,左手顺着产道旋转试着调整胎位:“去把黑白超声仪推来。
”
刚说完陈蕴就感觉到羊水和着血沫从指缝溢出,立刻喊停了段云:“拿产钳。
”
金属碰撞声刺耳,老式产钳的叶片带着消毒水气味探入,钳齿扣合时发出骨骼挤压的咯吱声。
段云两个胳膊都在发抖,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难产,血腥味仿佛透过厚厚的纱布口罩飘进了口鼻。
胃里抽疼翻涌,好像随时都会恶心得要吐出来一样。
这就像医学生第一次解剖剖尸体所带来的冲击,血腥场面加上紧张令她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
陈蕴抬起眼皮扫了眼,手下工作丝毫没停。
“我们要赶在严重缺氧之前把孩子取出来。
”陈蕴沉声说道,目光在不锈钢盘子里的剪刀上划过:“剪刀再消一遍毒。
”
羊水喷到手上让陈蕴判断胎儿送来前还没有出现严重缺氧情况,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把胎儿取出来。
否则大人和胎儿都会有危险。
“剪……剪哪里?”
“产道口。
”陈蕴平静地回了三个字,一只手拿着产钳一只手准备去接剪刀。
段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把剪子消毒完,就听陈蕴忽然叫了声:“听诊器给我。
”
产妇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双手死死抠进被单中,近乎呜咽的叫喊声传进陈蕴耳中。
“大夫,救救……救救我的娃娃。
”
“既然你已经醒了,一会儿我喊你吸气的时候就使劲吸气,呼吸就使劲吐气知道吗!”
产妇点头,满头大汗虚弱不堪。
陈蕴把听诊器按到产妇肚皮上,胶管缠在手腕上,金属膜在紧绷的肚皮上压出几个圆痕。
“胎儿的心跳在加快。
”
“来扶着点听诊器。
”
段云把听诊器接过去,陈蕴微微弯下腰,一手触摸着产妇肚皮。
指下的胎儿仿佛正在随着剧烈宫缩而变形,胎头忽然向下蹿了半寸,产钳瞬间滑落。
陈蕴猛地直起身体,听诊器从耳朵里嘭地弹出,掉落到地面。
与此同时,陈蕴将整只手猛然地探入。
“抓到脚了。
”
额头上紧张得密布冷汗,陈蕴保持着适当力道,一边喊着产妇进行呼吸辅助,一边往外拖拽。
紫红色的小身体哧溜一声滑出身体,脐带在颈上饶了三圈,像条湿漉漉的毒蛇。
产妇猛地往上抬起身体,脱力后很快累得昏睡过去。
剪刀咔嚓绞断脐带,婴儿无声无息地躺在那没有啼哭,满身胎粪和血污。
“洗耳球。
”
陈蕴用手指狠狠弹了几下胎儿脚心没什么反应。
“陈主任,洗耳球……是不是这个”段云从柜里找出个唯一能称得上球的东西,还低声地自言自语起来:“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