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孽海花7命脉(下)(3/3)
晨昏定省、日日虔诚焚香供奉的那幅传家观音像!是王家被抄没时,他以为早已毁于兵燹或流落无踪的遗物!它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高高悬挂在仇人崔贵的家中佛堂之上?!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王仲平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他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膨胀、炸裂!眼前瞬间一片血红!刑场上亲人们滚落的头颅、喷溅的鲜血、小侄儿稚嫩惊恐的哭喊…与眼前这庄严肃穆的观音像、与崔婉儿泪眼婆娑却写满怨恨的脸、与崔贵那张虚伪阴鸷如同恶鬼的面孔…疯狂地重叠、撕扯、互相吞噬!
只一瞬,王仲平身子倒下,脖颈间青筋暴起,像一条条扭曲的青蛇,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双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浑浊的眼珠布满血丝,向上翻起,只剩眼白,偶尔微微颤动,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
见此场景吓得婉儿和崔夫人赶紧掐人中抢救,喂水!终于王仲平平顺了呼吸,人的气色也好了很多!
他猛地撞开惊呆的婉儿和崔夫人,如同疯兽冲出佛堂……
认贼作父!娶仇为妻!日夜与灭门仇人的女儿同床共枕,曲意承欢!自己竟活得如此荒唐!如此肮脏!如此…罪孽深重!
“老天爷——!!”他癫狂般地嘶吼,声音扭曲变形,“你是不是非要把我逼到地狱最底层才甘心?!是不是非要我王仲平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你才痛快?!啊——?!”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像一头彻底疯魔、痛极狂怒的困兽,狠狠撞开被吓呆的崔婉儿和闻声赶来的崔夫人,跌跌撞撞冲出佛堂,身影没入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王仲平在无人的长街上狂奔,直到肺叶如同破风箱般嘶鸣,力竭地跪倒在地,剧烈地干呕,胆汁混合着血丝的苦水涌出喉咙。
恨意如同最毒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勒得他无法呼吸。
不能乱!王仲平!你不能乱!他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淋漓,用剧痛强迫自己冷静。
崔贵还没动手,说明他投鼠忌器,顾忌婉儿!婉儿…现在反而是他王仲平在虎穴中唯一的护身符!他必须回去!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必须继续扮演那个深情的、偶尔会犯浑的女婿!
为了活下去!为了报仇!他必须回到那个地狱!回到仇人女儿的身边!强颜欢笑,虚与委蛇,甚至…同床共枕!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弃感几乎将他吞噬。
他仰起头,对着漆黑无星的夜空,发出似哭似笑、如同夜枭哀鸣般的呜咽:“贼老天!你想看我死?想看我崩溃?我偏要活!我要活得比谁都清醒!比谁都长久!我要亲眼看着崔贵满门…血债血偿,死无葬身之地!
复仇的毒火烧尽最后一丝犹豫。
他找到已收为心腹的小六子,神情悲绝:“小六,本官大难临头!我那前妻…拿着当年一支旧簪,欲告我停妻再娶,攀附相府!若簪子落到相爷手中,丢官罢职都是轻的,恐项上人头不保!”他紧握小六子肩膀,眼中是走投无路的绝望,“此事机密,不能假手他人!只能…只能悄悄取回!”
小六子热血上涌,拍胸脯保证:“恩公放心!包在我身上!绝不伤夫人分毫!”
是夜,笨拙的黑影潜入小院。
春香灵觉敏锐,最先惊觉,她厨房提着刀冲了出来!看到蒙面的小六子,高呼“有贼!”
小六子,快速抢过春香手中的菜刀,并比上了春香的脖子!桂英一看,急忙交出手上所有值钱的物件!以求放了春香!小六子一看,没有发簪!他直接点出要发簪!
春香立即反应过来厉声示警:“桂英姐!他是冲发簪来的!你不能给他,快带着发簪跑啊!”
如此情景,桂英怎么可能离开!她拿出发簪,要黑衣人放了春香!春香脱离了黑衣人的控制!桂英一只手拿着发簪,另一只手趁着黑衣人不注意,一把扯掉了黑衣人的面纱!眼看暴露,黑衣人夺过发簪,并快速踹了一脚桂英!眼看桂英姐受伤害倒地……
“桂英姐——!”春香目眦欲裂!看到那汹涌的暗红,守护千年的执念与姐妹情深的怒火焚尽理智!她不顾一切扑向吓懵的小六子!
“滚开!”小六子本能挥刀乱舞!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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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菜单深深没入春香左胸下方
时间凝固。
春香身体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
鲜血如怒放的红罂粟,在她衣襟上急速蔓延。
“春香——!”桂英撕心裂肺的哀鸣被剧痛扼住。
小六子魂飞魄散,哭嚎着逃离。
丁宝柱赤脚冲入,肝胆俱裂!他先扑向血泊中的春香。
“柱…哥…”春香气息奄奄,涣散的目光艰难转向几步外血泊中的桂英。
姐姐…白素贞…终究…没能护住你…护住你的孩儿…赌约…败了么?
遗憾如潮。
也好…这一世…你爱过痛过…不像我上一世的忘字心中绕…这一世柱儿对我一片痴心最后他一人孤寂……她想起柱哥笨拙的仙女木雕…嘴角艰难地、微弱地扬起。
值了…
她用尽最后力气,抓住丁宝柱染血颤抖的手,气若游丝,字字染血:
“柱儿,你的脸好帅,柱儿,你的肩膀好暖,柱儿……,柱儿…照…顾好…桂英姐…带她…走…远…远…的…”手中的仙女像掉落。
瞳孔中最后一点牵挂的光,彻底熄灭。
一滴血泪,滑落眼角。
九天之上,云雾翻涌。
南海紫竹林,观音手中净瓶微倾,一滴杨枝甘露坠入凡尘,化作冷雨洒落。
她低眉垂目,一声轻叹穿透云层:“痴儿…情劫未破,反添杀孽…这一局,终究…”
酆都鬼府,正批阅文牒的钟馗猛地掷笔!判官笔在案上弹跳,墨汁溅污生死簿。
他虬髯戟张,怒目圆睁,周身鬼气森然勃发:“崔贵!王仲平!尔等造此孽债,害我义妹流产,青儿(春香)魂落!待尔等魂魄入地府,看某家不将尔等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吼声震得孽镜台嗡嗡作响。
凌霄宝殿,玉帝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观天镜中人间惨剧。
镜光映着他冰冷的眸,无悲无喜,只有天道运转的漠然。
他指尖在御案上轻轻一叩,镜中画面流转,最终定格在焦桂英苍白如纸、失去生机的脸上,旋即镜面归于混沌。
“赌约…将终。
”冰冷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春香——!!”丁宝柱的悲吼与桂英渐弱的哭泣,撕裂了京城的夜。
染血的桂花银簪滚落在地,烛光下寒光刺目,浸透了未出世孩儿的血和守护者的魂。
侍郎府内,王仲平好不容易哄睡了崔婉儿,立刻寻到躲藏在柴房、瑟瑟发抖的小六子。
得知“春香受伤”,不详的预感攫住心脏!他必须要快速跟娘子解释!他快速奔至郊外小院,只闻院内一片死寂。
邻家老妇抹着泪:“造孽啊…昨儿夜里…春香姑娘…没了…王娘子她…小产了…孩子没保住…”
“小产?!”王仲平如遭五雷轰顶!“那娘子身子好吗?”他踉跄着撞开房门。
屋内空荡冷清。
床上,散落着几件缝制了一半的、柔软细小的婴孩衣裳,一只崭新的拨浪鼓静静躺在枕边,鲜艳的红漆刺痛了他的眼。
王仲平颤抖着拿起那只拨浪鼓,轻轻一晃。
“咚…咚咚…”
空洞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他噗通跪倒在床前,将拨浪鼓死死按在心口,仿佛那是他失去的骨血。
巨大的悲恸和灭顶的绝望终于冲垮了所有堤防,他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肩膀剧烈耸动,发出野兽般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孩子…我的孩子…喊一声爹…你喊一声爹啊…命脉…我的命脉啊…”泪水汹涌而出,混着心头的血,滴落在拨浪鼓鲜红的鼓面上,晕开一片更深的、绝望的暗红。
那象征王家血脉与情缘的“命脉”,终究以最惨烈的方式,吞噬了他血脉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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