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锈土里的呼吸(1/3)
血红色的锈砂顺着通风管道的裂缝倒灌进来,在苏沉舟裸露的胳膊上割开细密的伤口。
他蜷缩在废弃的矿车底盘下,用一块发霉的隔热毯裹紧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棚户区“铁砧”的夜晚从不仁慈,零下十五度的寒风裹挟着辐射尘,像无数把淬了毒的小刀,反复切割着他仅存的热量。
“咳……咳咳……”
压抑的咳嗽撕扯着喉咙,带出一股铁锈味的腥甜。
他摊开手掌,借着远处熔炼厂探照灯扫过的微光,看见掌心咳出的血沫里掺杂着几缕诡异的青灰色——辐射病的晚期征兆。
像他这样没有信用点购买抗辐宁的底层流民,最多再咳上两个月,内脏就会在辐射尘的侵蚀下变成一堆烂泥。
“妈的……”他低声咒骂,把最后半块压缩蛋白膏塞进嘴里。
这玩意儿是用变异蟑螂和工业淀粉压成的,嚼起来像在啃轮胎,但能提供活下去必须的热量。
棚户区的生存法则简单粗暴:要么吃,要么被吃。
三天前,东区霸主“铁爪帮”为了抢夺净水配额,把隔壁窝棚的老瘸子活活钉死在锈铁板上。
苏沉舟亲眼看着那具枯瘦的身体在寒风中晃荡,血水顺着生锈的钢钉滴落,冻结成黑色的冰棱。
他需要金属。
不是用来打造武器,而是……吃。
这个秘密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
三个月前,他在第七号废墟深处被变异的辐射蝎蛰伤,高烧昏迷三天后,身体里就多了一个“洞”。
不是伤口,而是存在于腹腔深处,一个真实可感的“空间”。
当他集中精神向内“看”时,就能感知到一片死寂的黑暗。
那黑暗的中心,悬着一粒米粒大小、灰败干瘪的种子。
它像一个垂死的寄生虫,贪婪地汲取着他的生命力,同时传递出尖锐的饥饿信号——对金属的渴望。
起初只是对铁锈味的异常敏感。
后来发展到看见废弃的齿轮、断裂的钢缆,喉咙里就会泛起难以遏制的吞咽欲望。
直到一周前,他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烧感,偷偷啃食了一块废弃电路板。
当冰冷的金属碎片滑过食道,坠入那个黑暗的“洞”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痛苦。
那粒灰败的种子,仿佛在金属碎屑的滋养下,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代价是巨大的。
每一次吞噬金属,都伴随着剧烈的内脏绞痛和呕吐,皮肤下的血管会浮现出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持续数小时。
他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个怪物。
“呼……”他吐出一口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霜。
手指探进怀里,摸索着藏在隔热毯内衬里的东西——一根十厘米长的锈蚀钢筋,这是他昨天从垃圾山深处刨出来的“晚餐”。
铁爪帮的人随时可能出现,他必须尽快解决。
集中精神,将意识沉入腹腔深处。
黑暗如期而至。
那粒种子比昨天更清晰了些,表皮上干裂的纹路如同濒死大地的龟裂。
意念微动,手中的钢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变得虚幻,化作一道冰冷的铁灰色气流,顺着他无形的“通道”,涌入那片黑暗空间。
“呃啊——!”
剧痛瞬间攫住了他!像有一把烧红的钢钎在腹腔里疯狂搅动。
他猛地弓起身子,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矿车底盘上,眼前金星乱冒。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黑暗的空间里,那粒种子贪婪地吞噬着涌入的铁灰色气流。
干瘪的表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湿润,灰败的色泽褪去,透出一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嫩绿色生机。
随着种子的变化,一股微弱却清凉的气流,如同沙漠中的甘泉,从黑暗空间深处反哺出来,缓缓浸润他因辐射病而千疮百孔的肺腑。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被短暂地压了下去,灼烧般的肺部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这短暂的舒适,是用剧痛换来的。
苏沉舟蜷缩着,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喘息,等待那非人的绞痛慢慢平息。
每一次都是这样,在毁灭般的痛苦边缘挣扎,换取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就在这时,一阵粗鲁的脚步声混杂着污言秽语,由远及近,伴随着金属靴底踩踏锈板的刺耳声响,打破了矿车堆栈区的死寂。
“……操,冻死老子了!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少废话,赶紧搜!疤脸老大说了,那小子肯定藏在这片垃圾山里!敢偷看我们‘收水’,活腻歪了!”
“妈的,找到他非把他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
是铁爪帮!苏沉舟的心脏猛地一沉,血液几乎凝固。
他们口中的“收水”,就是三天前他们当着他的面,把不肯缴纳双倍净水配额的老瘸子钉死的那一幕!他当时躲在锈蚀的管道后面,目睹了全过程。
一定是离开时被发现了踪迹!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脊椎。
铁爪帮的人心狠手辣,被他们抓住,下场绝对比老瘸子还惨!他屏住呼吸,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试图将自己完全融入矿车底盘的阴影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