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巡礼(2/3)
咽中挤出最后的客家话。
胡安冷笑着,故意放任这临终的告别。
他记得初见阿福时,少年辫梢系着朵甘蔗田里摘的野草,说等契约满了要回梅县开间茶铺。
黑暗中,胡安还未来得及反应,地上的少年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嘶吼。
他竟扭动身躯,用尽最后的力气,学着肺痨鬼老林,牙齿狠狠咬住了监工的皮靴!陈九的瞳孔里映出阿福张大嘴的身影,那么瘦小,却又那么决绝。
监工的骂声惊醒了整片甘蔗园。
隔着靴子,阿福已经拼尽了全力。
胡安一脚踹开阿福的头,轻蔑地晃了晃脚。
“找死!”
西班牙人的铁钳再也不肯忍让,狠狠地砸在阿福背上。
少年疼得蜷成虾米,却朝铁笼咧开带血的牙。
他在笑,笑得像死前的老林一样。
陈九咬碎了嘴里的发辫,头发里的污垢混着血水咽下喉咙。
“收手。
”
这声音不像是自己的,倒像从水底浮上来的恶鬼。
胡安的棍子悬在半空,阿福仅剩的那只眼睛猛然瞪大。
“我认。
”
铁钳当啷落地。
胡安的笑声猖狂到了极点,却盖不住阿福喉咙里漏出的呜咽。
那不是痛呼,当年载着三百猪仔的“黑船”驶离澳门时,满舱都是这样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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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剖开天空。
霞光顺着马坦萨斯省的山脊流淌下来,将圣卡洛斯甘蔗园切割成两重天地:东侧是翻涌的甘蔗海,千万根灰绿色茎秆在晨风中俯仰;西侧矗立着制糖厂的三根铸铁烟囱,把连夜熬煮的焦糖气息喷向天空。
窝棚群匍匐在这两个世界的夹缝中。
一边是绿油油的甘蔗海,一边是铁灰色的机器厂。
二十间窝棚蜷缩着,棕榈叶铺就的屋顶泛着霉斑,像一群搁浅的、正在腐烂的船。
“哔!”
铜哨声刺破雾气。
窝棚木板门被砸出闷响,监工的皮鞭在半空甩出爆鸣。
劳工们佝偻着挤出棚屋,晨光勾勒出他们嶙峋的脊背......那些影子太瘦了,仿佛甘蔗地里斜插的、未被收割的残秆。
监工们一边喝骂,一边把劳工们的脚镣锁在一起。
八人一组的铁链从窝棚口开始延伸。
甘蔗林在他们面前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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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大地的馈赠。
三米高的蔗秆密如栅栏,顶端羽状花穗沾满金粉似的朝阳,根部却浸在长年累积的腐叶与血汗里。
风过时,整片蔗海泛起绿浪,露珠跌落似无声泪。
厂墙外,未及处理的甘蔗渣堆成小山,发酵的酸味引来黑压压的蝇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