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3)
风雪里的救赎
北境的风刮骨。
卷着亿万年的冰渣,贴着无尽冻土,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天是压下来的铅灰棺材板,沉沉扣在死亡大地上。
黑暗中,一道冰蓝剑光撕裂死寂,瞬间斩落食人雪蝠的头颅。
血未落,血未冷。
剑的主人,踏着无形的寒霜凌空而立,衣袍翻飞,周身却比冰原更死寂。
霜溟剑归鞘前一刹,幽蓝剑尖微微一顿。
雪地上,半块巴掌大、边缘发黑、长了寸许霉斑的硬饼映入眼帘。
一股刻进骨血里的冰寒猛地攥住了洛云归的心脏。
那是她七岁被遗弃冰原,爬过吃人冰缝,从冻僵饿鬼口中抠出的唯一生机。
吼——血泊旁,濒死狼孩的金银异瞳猛地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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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
不是呼啸,是刮。
刮刀一样,贴着亿万年冻得发黑的冰层,卷起漫天针尖般的雪砂。
鬼哭似的尖利声音撕扯着耳朵,撕扯着神经,撕扯着这片亘古死寂的荒芜。
北境。
生命的禁区。
天的尽头。
极夜如锅倒扣,无边无际的黑挤压下来,只有风雪刮过锋利冰棱时擦起的微弱磷光,忽明忽灭,映得底下起伏的惨白冰丘如同巨大死兽的骸骨。
远方沉默的黑色山脉,被层层叠叠的万年寒冰包裹,如同死神举起的墓碑,投下的阴影都带着刺骨的诅咒。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虚无,空得能让所有活物发疯。
咻——!
一道无比凝聚、冰寒刺骨的蓝色光芒,瞬间撕裂了这片凝滞的黑暗。
光芒闪过之处,风声似乎都被冻结了一瞬。
前方不远,一块风蚀得如同狰狞鬼脸的巨大黑冰后面,一团毛茸茸的、正在耸动的雪白物体猛地僵住。
那东西个头不小,堪比一头壮实的灰熊,头颅埋在冰层旁一处模糊凹陷的血色里,露出的背部覆盖着厚厚的、凝结冰霜的白毛,一对巨大的蝠翼紧紧蜷缩在身侧,尚未完全张开。
它是这片死寂冻土上为数不多还能苟延残喘的猎食者之一——成年的北境食人雪蝠。
腥气弥漫在寒风里,带着新鲜血液的甜腻和雪蝠口涎特有的腐臭。
冰蓝光芒没有丝毫停顿,轨迹如冰原上的死神之镰,冰冷、精准、毫无怜悯。
噗嗤!
利刃切骨碎肉的闷响,被狂暴的风雪瞬间吞噬。
那颗刚刚抬起、嘴角还糊着暗红血肉、獠牙狰狞的雪蝠头颅,毫无预兆地脱离了脖颈,在半空中旋转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
头颅上的眼珠还残留着贪婪攫食的血光,瞳孔却在刹那间放大、定格、布满惊愕的空白。
断裂的颈腔内,粘稠浓黑的血浆失去心脏泵送的压力,只在冰冷的空气中迟钝地涌了一下,旋即被极寒冻结,凝固在断口处,形成一圈丑陋狰狞的黑红冰环。
无头的巨大尸身重重砸回冰面,沉重得像沙袋坠地,掀起一片污秽的碎冰和早已冻成冰坨的残肢内脏。
腥臭的热气只冒了一下,便被死地般的寒气扑灭。
寂静。
斩首的剑光一闪而逝,仿佛从未出现。
风雪依旧狂啸,卷过冰蝠僵硬的尸体和滚落一边的头颅,很快覆盖上一层稀薄的、带着血色的新雪。
在那片刚刚被冰蝠头颅啃噬的血泊边缘,不到一丈的距离。
一道身影如同从冻裂的虚空中踏出,无声无息地降落在那无头蝠尸旁。
足尖点在堆积的浮雪之上,没有留下丝毫印痕。
风咆哮着灌入这片小小的杀戮场,卷起地上的残雪碎冰,打着旋扑向那道人影。
那人的墨色衣袍在腥风中猎猎舞动,袍角上的霜纹在昏暗中闪烁着冰玉般的冷光,仿佛活了过来。
然而,无论是狂暴的风雪,还是衣袍的剧烈震动,都无法撼动其身姿分毫。
像一块早已冻结亿万年的玄冰。
剑已入鞘。
那是一柄造型古拙、通体冰蓝的长剑,剑柄末端垂下一截凝霜般的素色剑穗,随着风微微摆动。
它安静地悬在这人身侧,无声无息,却又散发着比这北境更深沉、更寂静的寒。
洛云归。
她站在那里,像这片死寂冰原上一块活动着的人形墓碑。
风雪扑面,兜帽下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一丝下颌的冷硬线条暴露在雪粒拍打之下,锐利得如同冰刃削成。
兜帽下的目光,并未分给脚下这头足够吓破胆的魔物尸骸半分。
那双眼睛是冻结的寒潭,视线扫过狼藉血腥的地面,漠然地在那些冻僵碎裂的肢体和冻成冰珠的血泊上掠过,像是在清点这片冰原上微不足道的腐烂垃圾。
清点完毕。
下一处。
体内沉寂如古井的冰寒灵力流转,足下无形的霜气已开始蔓延、凝聚,只需微微一踏,便可再次化作冰封世界的流光,前往下一个必须清理的肮脏角落。
霜溟剑的剑鞘纹丝不动。
一点极其细微的凝滞,发生在剑尖即将彻底没入鞘口的瞬间。
只有万分之一个弹指的时间,却被这片死寂放大得异常清晰。
洛云归原本正欲再次拔身而起的身形,也因为这刹那的微顿而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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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从狼藉不堪的污雪和残骸上收回半寸。
就在她立足的、稍微干净些的冰雪上,那尚未被新鲜血迹玷污的雪沫子里——有一小片和这黑白灰冰原死地格格不入的东西。
巴掌大小。
边缘不规则的半块硬面饼。
饼身干瘪龟裂,布满丑陋的暗褐霉斑。
那些霉斑在微弱的冰雪反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毛茸茸的墨绿色泽,仿佛是从尸体深处蔓延出来的腐毒菌丝。
饼身上,还沾着一点冻干的、黑褐色的污迹,像是干涸了很久很久的血痕。
它像一个被彻底抛弃的垃圾,卑微地半埋在冰冷的雪粒之中。
一股寒气。
并非来自天地,而是自心脏最深处骤然炸开!
像是亿万年前的寒冰毒刺,瞬间刺穿了那些早已尘封、被冰封在记忆极深之地的痂!洛云归垂在身侧、包裹在厚实墨袖中的手,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
只有一瞬间,随即又僵直如铁。
那半块霉烂的硬饼,在她那冻结的视野里无限放大。
时间似乎在极寒中碎裂成了无数冰晶碎片——
雪!也是这样的雪!比今天的更猛,更狠!天旋地转!哭喊声只持续了一瞬就被风雪扯碎!冰面像深渊巨口,狰狞开裂的缝隙深处,是吞噬一切生命的黑暗!冷,无与伦比的冷,从骨头缝里钻进去,把每一寸血肉都冻得麻木!肚子疼得像是被烧红的刀子翻搅,饿得发狂!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前面的雪窝里……也是这样的半块?沾着血……冻僵的人的手指还死死抠在上面……她扑上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扯……霉味……和一点点几乎不存在的、带着血腥气的死面味儿……
“呃……”
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从胸腔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