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3)
幽谷训诫
膝盖骨缝里的寒气像有毒的藤蔓,顺着冻透的骨头向上攀爬,缠得整条腿又麻又木,直往骨头缝里钻的针扎感却丝毫不减,每次勉强挪动都牵起一片细密的钝痛涟漪。
沈沧澜咬紧后槽牙,嘴里满是铁锈味儿,脸颊上那几道被风干的泪痕绷得脸皮生疼。
他用那根枯槁的枝条撑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手掌上被木刺扎破的伤口裹着一层薄薄的血痂,沾了灰尘,每一次用力都传来闷痛。
一步一挪,跟在洛云归身后三尺左右的距离,拼命想拉近点。
那墨色的背影在飘着零星雪沫的惨白光线里,像一块移动的玄冰碑。
每次他落后得稍多,洛云归的脚步不会停,但速度会恰到好处地放慢一丝,不仔细分辨几乎感觉不到,却刚好足够让他狼狈地吊在后面,不至于彻底被这孤峰上呜咽的风雪吞没。
下坡路更折磨人。
脚下的山道早就被一层薄冰覆盖,又被新落的碎雪盖得严实,踩上去又硬又滑。
沈沧澜几乎是蹚着走,脚下不断打滑,全靠手里那根丑树枝死命支着身体才没摔下去,每一下都震得膝盖里的冻伤像裂开一样疼。
他不敢抬头看洛云归,视线死死钉在脚下那片模糊的白。
绕过一处被积雪压塌了大半的巨石屏障,前方豁然开朗。
不再是陡峭逼仄的悬崖绝壁,而是一处深陷的山坳。
寒风似乎也被那周围合拢的灰白山体挡住了一部分,不再那么呼啸着往骨头里钻。
沈沧澜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那根绷得快断的弦稍稍松弛。
随即,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冰冷的寒气。
是一种更沉、更厚、仿佛沉积了亿万年的……铁腥味儿?混杂着一种岩石被无数次风雪浸透、又被冻结后散发的、如同亘古坟茔般的死寂土腥气。
浓重,冰冷,无声地渗透进每一寸空气里。
他猛地抬起头。
幽谷!
四周是被万年冰雪覆盖、如同巨大屏风般的峭壁。
谷底地势开阔了许多,覆盖着及膝深的厚厚积雪,白茫茫一片。
但这抹死寂的白,却被无数……插着的暗影彻底粉碎!
剑。
残破的剑。
密密麻麻!如同被狂风骤雨摧残过后、刺向苍天的冰冷荆棘丛林!
它们就那么蛮横地、毫无章法地、或是斜插、或是直挺挺地戳在深厚的积雪中!
有的只剩半截剑身,断口狰狞,锈红的铁疙瘩裹着冰壳,倔强地指向铅灰的天空;有的剑刃扭曲得如同枯死的蟒蛇骨头,螺旋般地拧在风雪里;更多的是剑柄早已腐朽无踪的残体,剑身被厚厚的锈垢覆盖,如同无数被冰封的、早已死透的尸骸,只留下脊骨般不屈的尖锐锋芒刺出雪面!
有些巨大的,简直如同倒塌的石柱!半截插入雪堆深处,暴露在外的巨大剑体表面刻满了深深的、如同被怪物啃噬过的裂口,风雪不断灌入那些巨大的裂痕,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有些小的,则如同散落的冰锥毒钉,隐藏在厚雪之下,只露出一点被磨钝了的幽暗寒芒,闪着不祥的光。
没有一把是完整的!
剑身扭曲、断裂、锈蚀、扭曲……各种姿态,凝固在这冰寒的雪地里!凝固成一片绝望而悲怆的钢铁荆棘之墓!
这些冰冷的残骸挤满了整个幽谷。
它们身上残留的铁锈,在惨淡天光下显出暗红、赭褐、枯黄……如同无数风干了的陈旧血痂,深深烙印在早已失去锋芒的剑体之上。
这里是坟场。
亿万寒铁在此寂灭的坟墓。
刺骨的阴寒顺着沈沧澜的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比孤峰上的寒风更甚!那是一种弥漫在每一寸冰雪、每一缕空气里的死气!一种被无数破碎利刃所诅咒的、永不消散的冰冷怨念!被冻僵的膝盖关节仿佛瞬间被这种无形的死气侵蚀,猛地刺痛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踉跄,差点一头栽进厚厚的积雪里!
洛云归的脚步停下了。
停在幽谷入口不远处,雪地上。
没有回头。
沈沧澜赶紧咬紧牙关稳住身体,拄着那根枯枝,有些惶恐地望向她的背影。
幽谷里的森寒死气如同冰冷的潮汐,一波波拍打过来,几乎要将他冻得灵魂都缩起来。
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半步,离那密密麻麻的死亡残骸远点,可脚下猛地一滑!
砰!
冻得僵硬的身体失去了最后一点平衡,重重地摔坐在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