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枢府丹青劫(2/3)
手,语气宠溺。
李松乖巧地上前一步,学着大人的样子,奶声奶气地作揖:“崔、崔相公好。
”
“小公子安好。
”崔?微微颔首,目光平静落在这孩子身上,仔细观其神韵气色——骨相清奇,鼻梁高直,唇线清晰,尤其一双黑白分明、神光内敛的眼睛,灵动中透着早慧。
“相公看看这孩子,”王氏拉着李松的手,语气中充满了母亲特有的怜爱与一丝骄纵,“顽劣得很,整日里就没个安生时候。
本夫人欲留相公一幅‘小照’,定格他此刻神采。
听闻相公笔快如神,人物尤其传神,不知今日可否劳烦?”她笑吟吟看着崔?,语气温婉得像拉家常,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力。
“夫人有命,敢不从效劳。
”崔?起身拱手。
示意可以开始。
管事妈妈早已备下笔墨纸砚。
崔?并未取出自己带来的李府画具,只示意将书案设在小公子平日玩耍习惯的暖阁西侧花窗前。
他挑选了一支普通的狼毫笔和小碟素墨。
李松被安顿在一张铺了厚厚锦垫的矮绣墩上。
起初这孩子还扭捏不安,眼神不断飘向母亲和屏风。
王氏温言安抚了几句,便不再出言。
崔?没有要求小公子摆定姿容,只是让他随意。
随后,他示意丫鬟取来两枚圆润的黑白卵石递给李松玩耍。
又让人将他平日最喜爱的一只金毛小犬抱来放在脚边。
李松被熟悉的玩物吸引,慢慢放松下来。
开始蹲下好奇地拨弄石子,又忍不住俯身轻抚小狗的毛发,脸上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浑然忘却了画师的存在。
正是此刻!
崔?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电,屏息凝神!左手轻轻按住镇纸下铺开的上等澄心堂宣纸,右手已如闪电般取过一支炭性适中的墨笔!
点、捻、拖、扫!
笔走龙蛇!腕下风雷!
没有酝酿,没有草稿!笔尖如最敏锐的触须,直接捕捉那充满童趣的神态与动作!
墨色浓淡晕染!寥寥数笔——顽童专注低首时微蹙的眉头!拨弄石子时圆润的侧脸轮廓!抚弄小狗时不经意间抿起的唇角显露的认真!尤其那双眼睛!被玩耍带来的纯粹喜悦点亮!如点漆墨玉,纯净灵动!墨在腕下流转,孩子鲜活的神态在素纸上急速凝聚!
更绝妙的是动态!崔?并未画他正襟危坐,而是以极简练的虚笔勾勒他微微前倾、欲探身抚摸小狗的神态!一只悬空欲抚未抚的小手!脚边小犬仰头期待的萌态!背景仅以淡墨寥寥勾出窗前一枝含苞老梅的剪影,清冷中更衬孩童的暖意生趣!
全神贯注!物我两忘!崔?整个人的气息仿佛都收敛聚于笔尖,与纸面方寸融为一道无形的线!
暖阁内落针可闻!王氏微微前倾,脸上那雍容闲适的笑容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与惊异!屏风后侍立的丫鬟们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屏住了呼吸!从未见过有人画像如此之快、如此传神!仿佛画师的手非是用墨,而是将活生生的小公子一丝魂魄直接拓印在了纸上!
半个时辰!不多不少!
崔?搁笔,轻轻吹散纸面浮墨。
“夫人,画已成。
请过目。
”
一旁恭候的大丫鬟素云早已上前,小心捧起墨香氤氲的画卷,恭敬地呈递至王氏面前。
画卷展开——
清亮的冬日暖光透过窗棂,正好落在那张纯净如幼鹿的眼眸之上!画中孩童的欢笑如此真实,那点漆般的眼眸仿佛穿透画纸,将最纯粹的生命喜悦传递出来!他的活泼,他的认真,他的稚嫩中流露的聪颖,乃至那一瞬间欲动未动的狡黠童趣……尽在墨迹淋漓间!非但逼真,更似注入了一道鲜活的神魂!远超昨日素琴画像的技艺与神韵!
王氏脸上的平静彻底消失!她猛地站起,杏目圆睁,脸上的震惊如同实质般凝固!那画中之子,比她平日看到更纯粹、更灵动、更有天真的生命力量!
“好!好!好一个丹青妙手!”王氏的声音带着激动的微颤,竟失了一瞬矜持,双眸灼灼放光,紧盯着画卷舍不得移开,“神乎其技!这松哥儿……这神采竟比平日还要活脱三分!皓月之光,竟照稚子之真!妙!实在是妙!”一连串的惊叹发自肺腑,显然崔?捕捉到了她身为母亲心底最深切感受的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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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豁然抬头看向崔?,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激赏,甚至闪过一丝攫取之意:“崔相公!你这笔,当得起‘神来’二字!留在街头卖画,实乃明珠沉沙!本夫人欲为松儿延请一位博学鸿儒启蒙,不知相公可愿屈就,做此稚子的授业西席?润金束修自当从厚,府中定以上宾之礼相待!”话语极其诚恳殷切,姿态放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盛情招揽。
屏风后隐约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能得侍郎夫人亲聘为小公子西席,简直是天大的青云之路!
崔?闻言,却面色平静如昔,并未显出半分受宠若惊。
他微微一揖,声音清晰沉稳:“夫人过誉,学生愧不敢当。
承蒙夫人抬爱,惜乎崔?身负功名,科考在即,春闱之试迫在眉睫,不敢分心他用。
恐负稚子期许,更愧对夫人厚望。
”理由明确,态度坚决。
王氏眼中激赏更浓,却也掠过一丝意外和不悦。
她眉梢微挑,语气依旧温和,却无形中带了一分不容违逆的意味:“相公才华卓绝,岂止在科场?况且距春闱尚有数月,在敝府为西席,环境清幽,有助进益。
本夫人亦可延请翰林博士指点一二,助相公一臂之力。
至于润笔……”她轻轻一挥手。
另一名丫鬟已托着一个打开的朱漆锦盘款款上前。
盘中整整齐齐摆放着五枚簇新的十两官铸银锭!光芒耀目!
“这五十两权作今日画酬,”王氏微笑看着崔?,眼神犀利如电,“只要相公点这个头,府中自有专使照料相公日常所需。
束修、画酬,皆会令相公满意!”威逼(潜藏压力)利诱(重金高职),手段尽显宦门主母风采。
阁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崔?身上。
崔?目光扫过那刺眼的银光,面沉如水。
他依旧保持着揖礼的姿态,腰背挺得笔直,声音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