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登基初变(3/3)
绒犬立住身形,停止了嗅闻,乖乖吐出果核,原本碎裂的梨核,经过这犬只的一含一吐,此时竟然在地面凑成了圆满的形状。
“乖狗儿——传旨。
”皇帝舔去溅到唇边的黑水,喉结滚动时脖颈似乎浮现青鳞纹路,“「镇南将军」吴一波即日启程平叛,所过州县加征三成粮草。
”
罗徵叩首领命,急匆匆退出殿,不敢再目视皇帝一眼。
夜,居然殿西阁的冰鉴冒着寒气,却驱不散「御史中丞」周延袍服上的尸臭。
他捧着「广西按察使」赵玖疑层层贿赂终于递到朝廷的奏折,指尖按着“苍梧县易子而食”那句奏言,墨迹被冷汗晕成血斑。
“六月不雨,赤地千里。
”老御史的官靴碾过随奏折一同驿寄来掉落于地的异物,那截孩童指骨不知何时钻出了锦缎,此刻在盒中碎成浆泥,“柳州府饿殍阻道,有饥民剖官仓得陈米三石,粒粒生须,煮之成血羹……”
「正元帝」枕在美人膝上听奏,烦闷不知怎解,便突然扯断妃子颈间珍珠链。
浑圆的南珠滚进冰鉴,在碎冰间浮沉如人眼。
“周爱卿可知,为何前朝太庙梁柱年年生菇?”皇帝将染着蔻丹的脚伸进这御史怀中,“因这前夏轩辕家天下,本就是长在腐木上的。
”
说毕,顿了顿,捏起冰鉴上最为圆润的那颗南珠,仔细地观摩着,而后续言,“但大宁的天下,好似也处处生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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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国公、侯伯们,先帝在时尚且收拢尾翼,不得猖狂,先帝失了踪迹,于是仰赖跟随先帝起义的功勋,一个个穷奢极欲;那些官员、将校们,一个劲的往上爬,恨不得生剐民血民脂,而后尽数上供只求攀上半级;那些地主、乡绅们,更是贪婪暴戾,政令都入不得宗祠家庙,比朕这皇位坐得还安逸。
于是天变民变,他们拦住通向朕的折子,朕就全然不知吗?周爱卿,世人怨朕,朕能何为?”
“朕也想有一番好作为,天灾不得控,与我圣心何干?”
四下无言,周廷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无法回答。
西阁外传来重物落水声。
周延告退时数了数太液池边的官靴,七双新浸湿的皂底排成北斗形状。
他想起三日前被杖毙的「钦天监正」计与晨,那计老儿临死前吼的“荧惑守心”此刻正在紫微垣闪烁。
戌时三刻,司礼监值房飘着肉香,上好的鹿肉。
罗徵用银簪挑开蜡丸,「黔国公」韩定疆的密信在烛火上显出字迹:
“孟养「宣慰使」已吞并麓川,所求官印一枚,养寇自重,恐有投敌意图,愿公公在朝中助我斡旋揭发。
”
老太监不紧不慢地将信纸塞入肉块,轻声走出门喂给院门口的黄犬,眼盯着狗儿全部吃完,才回房,望向跪着的「特设都尉」金西塬。
“修书一封告诉孟养,播州那些生苗该放出来了。
”他摩挲着先帝赐的蜜蜡朝珠,原先是先帝对他的诫勉,现如今借着南洋秘法,十八颗珠子内皆封着婴胎,说是能永葆富贵,“把贵阳府赈灾粮换成观音土,要掺得均匀些。
”
金西塬低头称是,仿佛知道罗徵还有要事要交代,并未退下。
“此外,小金子,用密信回复韩定疆,书‘横水’二字即可。
”
“是,义父!”
……
更鼓声穿过宫墙时,罗徵突然按住心口。
几年前沉入太液池的石笼正在翻涌,淑妃的珊瑚簪刺破他胸膛的旧伤隐隐作痛。
窗外飘起带着焦味的细雨,宫中掌刑的宦官来报,说冷宫枯井今夜传出银铃声。
子夜月食,禁城西北角腾起绿焰。
当第一声惨叫从储秀宫传来时,「正元帝」已从临幸的妃子宫中回到了居然殿,将画布铺在秀女亮白而平坦的小腹上,于是双峰成了自然的笔架,他正在临摹《尸毗王割肉救鸽图》——画中鹰隼眼中淌下朱砂,淹没了少女身体上本就微不可见的绒丝。
“陛下!蛇…蛇群!”当值太监跌进来时,尾音被什么东西掐断了。
黄晟提着画笔走到檐下,恍惚之间看见汉白玉月台上浮动着青色浪潮——恍惚间似有成千上万尾系着金铃的青蛇正衔着梨核,在雨中摆出凤凰垂翼的阵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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