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雪逐孤鸿(2/3)
或药农搭的草屋,兼做来往行商的客栈。
她仿佛已经闻到了灶上炖着的肉汤香,听见了劈柴声混着掌柜的吆喝,甚至能想象出屋里那盆烧得旺旺的炭火,正把寒气一点点从骨缝里逼出去。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怀里的小石头,孩子哼唧了一声,往她怀里缩了缩。
“快了,小石头,”她用冻得发僵的唇蹭了蹭孩子冰凉的额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前面有地方能歇歇脚,能喝口热汤……”
那缕烟像根无形的线,一头系着山坳里的暖,一头拴着她几乎要熄灭的力气。
她重新把外衫裹紧了些,将小石头往上托了托,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坳走。
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这次却不再像针扎心尖,反倒像鼓点在催——快些,再快些,就能到那个飘着炊烟的地方了。
越走近,那烟似乎越浓了些,连带着空气里都好像多了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
阿婷的心跳得厉害,眼望着山坳里隐约露出的屋顶轮廓,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见过这样的人间烟火了,连日来的风雪、饥饿、恐惧,在看到那缕烟的刹那,仿佛都能被那间小小的客栈温柔地接住。
“小石头,”她低头轻唤,声音里带着温柔的暖意,“我们快到了。
”
怀里的孩子动了动,没醒,却像是感应到了她的情绪,小眉头舒展了些。
阿婷笑了笑,眼角的冰碴彻底化了,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凉丝丝的,却让她觉得浑身都轻快起来。
那缕炊烟还在静静地升着,在她眼里,比宫里最华美的宫灯还要亮,比西秦送来的最璀璨的明珠还要暖。
终于,快到山坳口时,她看见一面残破的旗帜,在风雪里猎猎作响——是南阳军的旗帜。
她的腿一软,差点栽倒在雪地里。
怎么会是南阳军?
她咬着唇,想转身离开,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抬起脚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勉强依偎在树桩旁。
巡逻的士兵拨开最后一道挂着冰棱的矮树丛时,望见了那棵老榆树。
树身皴裂如老人的手背,枝桠上积着的雪被风一吹,簌簌落下来,在晨光里织成一片细碎的银网。
而她,就蜷缩在那道最粗壮的树杈下,怀里轻轻护着熟睡的小石头。
粗布衣衫被冻成硬壳,沾着的雪粒早已和布料冻在一起,勾勒出单薄得惊人的轮廓。
可当风掀起她额前那缕结了冰的发丝时,柱子举着长枪的手忽然顿住了。
那不是少年。
冻得发紫的嘴唇虽失了血色,唇线却柔和得像被春雪润过的花瓣,哪怕此刻抿成一道倔强的弧线,也藏不住天生的娇柔。
从眼角到下颌的线条,像画师用狼毫细细勾过,带着种动人的秀气——尤其是那双闭着的眼,长长的睫毛上凝着冰碴,睫毛根部却泛着淡淡的粉,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哪怕此刻垂落着,也能想象出睁开时该是怎样的清亮动人。
她显然已经意识模糊,头歪在树干上,脖颈露出一小片皙白的肌肤,被寒风刮出细密的红痕,反倒衬得那点白愈发剔透。
可最让人心头一震的,是她怀里死死揣着的东西——看形状像是个小小的包裹,双臂环得那样紧,仿佛那是她在这冰天雪地里唯一的执念,连昏迷中都不肯松开分毫。
柱子的喉结动了动,握着枪杆的手不自觉松了半分。
他走南闯北这些年,见过乡野村姑的质朴,也见过富家小姐的娇贵,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狼狈得像株被霜打蔫的花,偏生从骨子里透出种难掩的风华,像是被粗布裹住的玉,哪怕蒙尘,也藏不住温润的光。
风又起了,吹得她肩头的雪簌簌滚落。
她在睡梦中瑟缩了一下,睫毛轻轻颤了颤,像只即将破茧的蝶,在这肃杀的寒冬里,漾开一丝让人心尖发紧的柔软。
“你……是什么人?”
柱子的声音刚出口,就自己先愣了一下。
原该是巡逻兵盘查时的厉声喝问,到了嘴边却软了半截,像被风揉过的棉絮,裹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
尾音微微上扬,竟带出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惊得枝头积雪簌簌往下掉,落在两人之间,碎成一地细盐似的雪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举着长枪的手又松了松,枪尖几乎要垂到雪地里。
方才那一眼扫过的惊鸿,让他实在没法像对待寻常可疑之人那样厉声呵斥——尤其是看她蜷缩在树下,像片被风吹落的梅瓣,连呼吸都微弱得快要被风雪吞没,喉间那句“站起来”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风卷着雪沫打在他铁甲上,叮当作响,衬得他这声问话愈发轻软,倒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阿婷艰难地睁开眼,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淌:“我……我是……”
话没说完,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倒下的瞬间,怀里的东西掉了出来——是块被体温焐热的玉佩,上面刻着个“楚”字,边缘已经被摩挲得光滑。
柱子挠了挠被风雪吹得发僵的后脑勺,指腹蹭过头盔边缘的冰碴,发出细碎的刮擦声。
他瞅瞅雪地里人事不省的姑娘,又低头掂了掂掌心那块温凉的玉佩——玉上雕着只展翅的南楚凤鸟,纹路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显然是贴身戴了多年的物件。
心里像揣了团乱麻。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这样一个娇弱女子?看衣着像是寻常人家,可这块玉佩,分明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人往背上拢。
指尖触到她后颈时,猛地缩回手——那片肌肤竟比肩头的积雪还要莹白,被粗布衣领磨出淡淡的红痕,像雪地里落了点胭脂,看得人心里发紧。
真轻啊。
柱子直起身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她的手臂软软地搭在他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