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丑灯与慧明(3/3)
而那“更深沉之暗”……难道是指判官笔?!是阴差的再次追索?!
巨大的恐惧和更深的迷茫,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感觉自己像是站在万丈悬崖的边缘,脚下是迷雾笼罩的深渊,手中却抓着一根不知是救命稻草还是催命符的绳索!
慧明师傅不再多言。
他收回搭在阿阴腕上的手,双手合十,对着阿阴的方向低低诵了一声佛号。
然后,他转过身,走到桌边,指了指那碗还冒着微弱热气的药汤。
“药需趁热服下,小施主。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仿佛刚才那番深奥的话语和探究的眼神从未发生过。
“安神固魂,驱散阴寒。
瘸施主送来的‘阴凝草’,老衲稍后教你如何捣碎敷用。
”
说完,慧明师傅不再停留,对着陈七童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禅房。
他的脚步依旧轻捷沉稳,灰色的僧袍消失在门外的灰暗天光里,如同飘然而去的云。
门被轻轻带上。
禅房里,再次只剩下陈七童一人,以及角落里死气沉沉的阿阴。
死寂重新降临,却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沉重。
慧明师傅那番晦涩的话语,如同无形的符咒,萦绕在空气中。
陈七童僵硬地坐着,冷汗早已湿透了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恐惧、迷茫、一丝微弱的希望、以及巨大的责任感和被未知命运裹挟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疯狂地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薄被下抽出了那盏粗糙丑陋的纸灯。
昏黄的灯光下,它显得更加拙劣不堪。
歪斜的骨架,皱巴巴的黄裱纸,糊得到处都是的浆糊痕迹……
然而,就是它,引动了玉佩的暖流,似乎触动了阿阴那残烛般的命星,更引来了慧明师傅那深不可测的探究目光!
“外力……微光……暂续残焰……”陈七童喃喃自语,目光死死地盯着手中这盏丑灯。
慧明师傅说它能“暂续残焰”,是指阿阴吗?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投向角落里无声无息的阿阴。
那个瘦弱身躯、只剩一具空壳的孩童。
他灰败的脸在阴影中看不真切,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胸膛起伏,证明着他尚未彻底离去。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混乱的心底骤然燃起!
他颤抖着,挣扎着从冰冷的床铺上挪下来。
双脚落地时,虚弱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他扶着冰冷的土墙,喘息了片刻,才勉强站稳。
他捧着那盏丑灯,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捧着一块随时会爆炸的烙铁,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角落里的阿阴走去。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忘川河底冰冷的淤泥。
眉心印记在靠近阿阴时,搏动得更加明显,寒意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手腕上的玉佩,再次传来极其微弱的温润感。
终于,他站在了阿阴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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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阴无声无息地躺着,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石雕。
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七童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他看着手中丑陋的纸灯,又看看阿阴死气沉沉的脸。
慧明师傅的警告——“非福反祸,恐引更深沉之暗”——如同冰冷的枷锁,缠绕着他的手臂,让他几乎要退缩。
但爷爷的嘱托在耳边回响:“活着……手艺别丢……篾片扎紧……”还有那点微弱的、纸马残魂在忘川河底挣扎的猩红眸光……
“根扎紧……命才稳……”他嘶哑地低语,仿佛在给自己鼓气,也像是在对沉睡的阿阴说话。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弯下腰。
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盏粗糙、丑陋、却承载着他此刻所有挣扎、恐惧和微弱希望的纸灯笼,轻轻地、轻轻地,放在了阿阴床头那冰冷坚硬的土炕沿上。
灯盏放稳的刹那——
嗡!
手腕上的玉佩再次轻轻一震!一股比之前两次都要清晰、都要温暖一丝的温润暖流,瞬间从玉佩中流淌而出!这一次,它没有弥散,而是如同一条纤细却坚韧的暖线,直接透出手腕,极其明确地、朝着躺在床上的阿阴——不,是朝着阿阴眉心深处——那一点灰败黯淡、如同将熄香头般的命星光点,延伸过去!
与此同时,陈七童眉心那冰凉的印记猛地一跳!一股奇异的感知瞬间放大!
他“看”到了!
在阿阴眉心深处,那点灰败黯淡、几乎与死寂融为一体的命星光点,在玉佩暖流触及的瞬间,极其极其微弱地……但无比清晰地……跳动了一下!
那跳动不再是之前感应中的模糊闪烁,而是如同心脏的一次微弱搏动!虽然依旧黯淡,依旧灰败,如同风中残烛,但这一次,它不再是飘摇欲熄的青烟,而是有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凝实感!仿佛那点火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极其小心地……护住了一瞬!
虽然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那命星光点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灰败和沉寂,但那一次清晰的跳动,如同黑夜中骤然闪现又熄灭的火星,深深地烙印在了陈七童的感知里!
成功了?!
这盏丑陋的纸灯……这篾片和纸张构成的粗糙造物……配合着玉佩……真的……引动了阿阴的命星?!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陈七童!他僵立在阿阴的床边,看着床头那盏在昏暗中毫不起眼、甚至有些可笑的纸灯,又看看阿阴依旧死寂的脸庞,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然而,就在这悸动升腾的下一秒——
一股极其阴冷、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熟悉死亡气息的……悸动感,如同水面下的暗流,毫无征兆地……从他眉心的冰凉印记深处……悄然渗透出来!
那感觉……冰冷、锐利、带着无形的勾画之意……像极了……判官笔的笔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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