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蛰1989(1/3)
头痛。
像是有一万根钢针从太阳穴狠狠扎入,搅动着脑髓,又像是被人用重锤在后脑猛击了一下,嗡鸣声持续不断,将意识从一片混沌的深渊中强行拖拽出来。
萧远的第一感觉是难以忍受的疼痛和眩晕,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一揉额角,却感觉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仅仅是抬起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耗费了他巨大的气力,并且伴随着肌肉的阵阵酸痛。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他记得自己昨晚……昨晚在干嘛?对了,是连续熬夜赶一份关于跨文化商务沟通的毕业论文,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文献似乎还在眼前晃动,然后……然后就是一阵心悸,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知道了。
难道自己是猝死了?
这个念头让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残存的睡意和头痛被一种更巨大的惊骇所取代。
没有熟悉的天花板,没有他贴着的星空壁纸,更没有窗外都市凌晨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取而代之的,是昏暗的光线下,一片斑驳不堪、泛黄的土墙。
墙上贴着几张早已褪色的年画,依稀能辨认出是抱着大鲤鱼的福娃和戏曲人物的形象,纸张边缘卷曲,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屋顶是由歪歪扭扭的木头椽子和深色的瓦片构成,几缕清晨的微光从瓦片的缝隙间透进来,形成一道道光柱,光柱里尘埃飞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淡淡的霉味,还有……一种燃烧秸秆后特有的烟火气。
他躺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下铺着的似乎是粗糙的草席,硌得他皮肤生疼。
身上盖着的是一条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蓝布被子。
这是哪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强烈的陌生感和不安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引得他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又栽倒回去。
他用手撑住床板,触手是粗糙而冰凉的木质感觉。
他环顾四周。
房间很小,除了这张床,只有一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掉了漆的木头衣柜,一张摆着搪瓷杯和竹壳暖水瓶的旧桌子,桌子靠墙的位置,放着一面边缘已经破损的水银镜子。
墙壁上,除了年画,还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奖状,虽然颜色黯淡,但“三好学生”、“优秀班干”的字样依旧清晰。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浓烈的、只在他童年模糊记忆和某些怀旧影视作品中才出现过的……八十年代,甚至更早的农村气息。
不,不可能!
他猛地扭头,看向那张旧桌子。
桌面上,一本巴掌大小的、纸质粗糙的日历本静静躺在那里。
日历的抬头是红色的“1989年”,而翻开的这一页,赫然印着几个黑色的、触目惊心的大字:
六月十五日,星期四。
农历己巳年,五月十二。
节气:芒种已过。
1989年?6月15日?
开什么国际玩笑!
萧远,一个刚刚完成答辩、即将从某985大学英语专业毕业的22岁准社会新鲜人,怎么会一觉醒来,出现在一个看似三十多年前的破旧农村房间里?
他一定是还在做梦,一个无比真实、细节丰富的噩梦。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嘶——!”剧烈的疼痛感传来,明确地告诉他,这不是梦。
恐慌,如同冰水一般从头顶浇下,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那张旧桌子前,一把抓起了那面破镜子。
镜面有些模糊,水银剥落的地方形成了难看的斑点。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照出他现在的模样。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是常年日晒形成的健康小麦色,五官轮廓还带着少年的青涩,眉毛很浓,眼睛因为惊骇而瞪得很大,嘴唇有些干裂。
头发又黑又硬,剃着这个年代常见的、略显土气的短发。
这不是他!这绝对不是那个虽然因为熬夜有点憔悴,但总体来说还算清秀的大学毕业生萧远!
就在他对着镜子,几乎要尖叫出声的时候,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庞杂而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比刚才醒来时还要强烈数倍。
他捂住头,痛苦地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地面是夯实的泥土,坑洼不平)。
无数的画面、声音、情感片段在他意识中爆炸开来:
——一个瘦小的男孩,光着脚丫在田埂上奔跑,背后是金色的稻田和夕阳。
——昏暗的煤油灯下(后来变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