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困龙之渊(1/3)
巨鹿的尸山血海在身后渐渐被风雪掩埋,但空气中弥漫的铁锈与焦糊气息,却如同跗骨之蛆,萦绕在每一支得胜之师的头顶。
项羽勒马漳水南岸,乌骓马不安地踏着初春泥泞的土地。
他重瞳如冰,穿透薄雾,望向南方那片地势险峻、营垒森严的区域——棘原。
章邯的黑色旌旗,如同受伤巨兽盘踞的獠牙,在远处山峦的映衬下,透着森然寒意。
“王离的骨头还没凉透,章邯又缩进了龟壳!”英布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甲胄上的裂痕还未修补,新添的伤疤在寒风中隐隐作痛。
巨鹿的血战,楚军虽胜,却是惨胜。
五万渡河的江东子弟,如今能战者不足四万,伤兵营里日夜不绝的呻吟,是胜利背后无法忽视的代价。
“龟壳?”项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依旧锋利,“这龟壳,可比巨鹿城硬得多。
”
他手中的马鞭指向棘原方向,勾勒着山川河流的轮廓,“西依太行,东控黄河故道,洹水横亘在前,漳水、污水环绕如带…章邯把地利用到了极致。
更棘手的是,”他重瞳微眯,寒光闪烁,“他学乖了,没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
斥候的详细舆图在众将面前摊开。
龙且粗壮的手指重重戳在污水西岸:“这里,章邯的左翼军,至少五万,据险而守,虎视眈眈。
”
又指向漳水南岸一片相对平缓的区域:“王离的残部,约莫两三万,看似后撤诱敌,实则钉在这里,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
最后,他的手指落在洹水环绕的核心区域:“棘原大本营,章邯亲率的主力,十余万,粮草堆积如山,深沟高垒,固若金汤。
”
范增捋着胡须,眉头紧锁:
“三路犄角,互为依托。
我军若南下强攻棘原,污水西岸之敌必渡河袭我侧背!若先攻污水之敌,漳南王离残部与棘原主力又可前后夹击!章邯…这是摆了个死局,等着我们往里钻。
”
他看向项羽,“籍儿,此局凶险,强攻无益。
”
项羽沉默,目光死死盯着舆图上代表污水西岸秦军的那块标记。
巨鹿城下,陈余关键时刻的畏缩不前,差点导致全军覆灭的场景,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记忆里。
章邯此刻的布局,与当时何其相似!诱敌深入,合围绞杀!还是那熟悉的毒计!
“亚父所言极是。
”项羽缓缓开口,声音斩钉截铁,“项梁叔父的血,不能白流!章邯想引我南下,我偏不动!”
他猛地一挥手,“传令全军!背靠漳水,扎下营寨!加固营垒,深挖壕沟!他章邯想耗?本王奉陪到底!看谁先耗死谁!”
军令如山。
庞大的诸侯联军在漳水南岸停下了脚步,如同一只收拢了爪牙、却依旧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巨兽,与南面章邯精心构筑的三角防御阵势,隔着一片被战火犁过、如今又覆盖上薄薄春雪的旷野,形成了冰冷而漫长的对峙。
时间,在双方无数双警惕的眼睛注视下,缓慢地、沉重地流淌。
伤兵营内,恶臭与绝望几乎凝成实质。
那个年轻的楚兵躺在草席上,腹部一个可怖的窟窿,灰败的肠管隐约可见,伤口边缘翻卷溃烂,黄绿色的脓液不断渗出。
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起皮,高烧使得他意识模糊,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随军的老医官探了探脉,又看了看伤口,沉重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准备放弃——这伤势,神仙难救。
虞瑶挤开人群,跪倒在伤兵身边。
她鬓角的霜白在昏暗油灯下显得格外刺目,但眼神却异常沉静锐利。
她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打开她那古朴的药箱。
“按住他!按住四肢和肩膀!”虞瑶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几名强壮的伤兵立刻上前,死死按住年轻士兵。
她先拿起一罐烈酒,毫不犹豫地倾倒在他狰狞的伤口上!酒精冲刷着脓血和腐肉,剧烈的刺激让昏迷中的士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却被死死按住。
虞瑶面不改色,用干净的白布(相对干净的麻布)沾取烈酒,快速而用力地擦洗创口深处,尽可能清除污物和坏死组织,动作精准而稳定,仿佛在雕刻一件器物,而非处理濒死的血肉。
接着,她拿起一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片,用烈酒再次擦拭消毒。
她的眼神专注如鹰隼,刀尖精准地探入伤口,小心地切除那些明显坏死、无法挽回的腐肉和筋膜。
每一次下刀都又快又稳,尽量减少额外损伤。
脓血和切除的腐肉被迅速清理到一旁的陶盆里。
老医官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却又被这超越时代的“酷烈”手段所震撼。
做完这一切,她才取出金针和煮沸过的麻线。
她的手指稳定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