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慧剑斩念焚金紫(1/3)
第十章慧剑斩念焚金紫
慧寂法师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如同冰冷的青铜重锤,砸碎了林溪舟最后一点赖以支撑的虚幻骨殖:“实乃……汝心中之魔,自食其肝肠!”
自食肝肠!
轰!!!
林溪舟僵死的躯壳里,似有什么东西彻底崩断了。
冰寒冻彻的骨髓深处,那墨魔无休止的、如同跗骨阴风般的抽吸感猛地清晰了千倍万倍!它不再仅仅是肉体的折磨,它啃噬的源头、吸吮的对象,刹那之间有了无比清晰的名姓——是他林溪舟!是翰林探花郎的清高!是归云夜雨的赤心!是严侍郎花厅里的谄媚!是暖阁泼墨挥毫的癫狂!是那被朱笔抹去的名字、被构陷的刀锋!甚至……是族中父亲卑微的渴盼、母亲浑浊的泪眼!这墨魔……这狰狞搏动于他血肉的邪物,竟是他亲手用每一次汲汲营营、每一次蝇营狗苟、每一次贪生怕死的抉择……喂养长大!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林溪舟喉咙深处狠狠撕裂而出!他不再是瘫软在地的死物,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极致绝望、无边悔恨与被彻底剥开灵魂伪装后的剧痛洪流,狂暴地席卷了他残破的身躯!他像一张被无形巨手骤然拉紧又弹开的破弓,猛地向上剧烈弹起!
哐当!右臂在痉挛中狠狠撞在身边倾倒的破陶罐碎片上,锋利的茬口瞬间割开了单薄的破衣和手臂!鲜血混着早已沾染的污秽墨迹,登时淋漓而下!可他浑然不觉!巨大的痛苦源头不在于皮肉!
“爹……娘……”他喉咙里滚出浑浊的、带着浓浓血锈味的哽咽嘶鸣。
眼前不再是破殿的晦暗,骤然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江宁寒舍前,父母倚着柴门望眼欲穿;琼林宴上簪花御马踏青石;严景明温润笑容下递来的卷宗;暖阁华宴墨泼宣纸那癫狂的挥洒;赵崇文指间玉佩那温润的光……最终,所有画面扭曲糅杂,化作了臂上那搏动吸吮、狰狞咆哮的墨蛇鬼脸!那鬼脸猛地张开无形的巨口,血盆中竟是他父母佝偻被欺侮的身影!是他的锦绣文章!是他的“根器清正”!
“噗——!”
一口粘稠滚烫的、带着无数细微闪烁墨点的暗红色腥血,如同喷溅的毒焰,从他口中狂涌而出!狠狠喷洒在面前冰冷的青砖地上!黑红粘液流淌蜿蜒,像一张被恶意涂抹的人皮地图。
剧痛与悔恨的双重绞杀下,他的身体猛地向后狠狠砸回冰冷的砖石“净地”!背脊撞在凹凸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肺腑,每一次都带出带着墨点的血星。
左臂那墨魔似乎感应到饲主灵魂剧震带来的“养分”更加“丰沛”,搏动陡然加剧!贪婪的吸吮之力几乎要将那刚喷出残血的肺腑都一并吸干!
但这一次,剧痛之外,那冰冷麻木的灵魂裂缝深处,一种前所未有的、更加冰冷的东西——一种烧尽尘埃的澄澈——被撕开了!
慧寂法师枯槁的身影凝固在昏黄摇曳的灯晕边界,面对着深沉的黑暗,如同亘古不语的石碑。
大殿死寂,唯有油灯的火焰跳动挣扎的噼啪作响,如同焚化炉中最后挣扎的薪柴。
浊血喷溅后的巨大虚脱感笼罩了林溪舟。
他无力地瘫软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每一次细微的喘息都带着喉管被粗砂摩擦后的剧痛。
眼睑沉重地耷拉着,视线模糊扭曲,昏黄的灯火在瞳孔深处摇曳成一片混沌的光斑。
就在这濒死的混沌中,破庙深处那沉重、凝滞、如同钝斧劈向朽木般的木鱼声,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
咚!
声如陨星坠地,沉入死寂的心湖!
嗡——
一圈微不可察的、几乎被昏光吞没的淡金色涟漪,以声音为源,无声地扩散开来。
这涟漪无形无质,却带着一股沛然浩大的镇压力量!它扫过林溪舟千疮百孔的身躯!左臂墨魔那贪婪搏动的狂澜……骤然凝滞!仿佛被投入万载冰潭!那七个疯狂扩张吸吮的漩涡硬生生冻结!皮肤下粘稠污黑的墨浆翻涌之势为之一顿!剧烈的抽吸感被一股强横的、冰冷的秩序之力悍然截断!
非是消除痛苦,而是将那酷刑牢牢锁死在此时此地!
与此同时,那沉沉的木鱼声中,一个同样沉如山岳的字,清晰地楔入了林溪舟被悔恨撕裂的识海之中——
“笔!”
笔?
昏沉的意识被这突兀的指令刺得一激灵!混沌的思维有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焦点!笔?在这种时候?这老和尚是……疯了吗?!
然而,身体竟在那沉重的木鱼声韵余波的震荡下,生出了一丝残存的本能反应!那只刚才砸在碎陶片上、尚在淌着混血与墨污的右手,此刻竟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指端痉挛般地在冰冷粗糙的青砖地面摸索……
指尖触及一截冰冷坚硬的东西。
是一截不知何时折断滚落在此的秃笔笔杆!笔杆早已干裂腐朽,笔锋处更是败毛纠结,沾满了积年的污垢尘土,凝成硬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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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舟的手指死死抓住了那截废笔。
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污血的粘腻传来。
“纸……”慧寂法师干涩的声音,紧随那木鱼余韵,再次如枯木摩擦般响起。
纸?
林溪舟残存的意识剧烈晃动。
这里……哪里还有半张完整的纸?!他视线艰难地扫过四周——堆积的断椽烂瓦、破碎的陶片、布满灰尘与蛛网的残破佛龛底座……目光最终落向自己身上。
那件被慧寂法师盖在他身上、此刻沾满了他喷溅血墨、散发着浓重霉朽气息的……破旧袈裟!
袈裟!粗麻!暗沉染血的污衣!
“……写……”慧寂法师的指令,没有丝毫停顿,带着穿透魂魄的力量,第三字落下!
写?!
写什么?!在这血污狼藉的破袈裟上?!用这根沾满尘土的废笔?!这比让他吞下那碗麸糠草根粥更荒谬百倍!
“呃啊……”一股巨大的荒谬与反噬性的悲愤堵在喉头,林溪舟喉咙深处发出短促的呜咽。
可就在这同时——嗡!脑海深处那因木鱼声强行维持的短暂清明再次荡开!一个更清晰的画面在他模糊的意识中闪现:严景明温文尔雅的脸……崔弼深紫色云锦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