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医院问罪?圣济殿立规(1/3)
太子妃在院使杨继洲与院判刘锡明的陪同下,仪态端庄地步入太医院正堂。
她先是依制询问了太医院的日常运作与十三科分工——从大方脉、小方脉至祝由科,一一听罢院使略显紧张的回禀,又细问了从接诊、脉案记录、方剂开具到御药房煎药送入宫中的全般流程。
尤其当问及“小方脉”儿科之时,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的王才人与皇女朱徵妲,语重心长地强调皇嗣安康的至关要紧。
杨继洲一一禀报,不敢疏漏。
随后,她话锋轻转,看似不经意却直指要害:“杨院使,太医院用药关乎圣体,药材乃根本。
本宫对此甚为关切。
这药材采购、验收,是由何人负责?规程几何?前番之事,令本宫对此环节,实在难以放心。
”
杨继洲心中一震,知是难关已至。
他深吸一口气,谨禀道:“启禀娘娘,药材采购,道地与否关乎疗效,本院确有专人负责初步勘验。
然……贡品药材及大宗采买,须依惯例,会同内府监、御药房,由宫中……委派内官主持。
”语声艰涩,终是避开了具体姓名。
太子妃语气骤冷:“内官?哪位内官?身负如此重责,竟出此纰漏?太医院莫非连协同查验、最终核验之责也尽不到?此人姓甚名谁?”
压力如潮涌至,杨继洲唇齿微动,额角渗汗,难以直言。
右院判刘锡明更是低首不语。
正当此际,一道清朗声音扬起,打破僵局:
“微臣吏目傅懋光,启禀娘娘。
”
众人皆惊望去,只见傅懋光神色沉静,续道:“臣亦参与药材核验,深知其责。
然核验多重真伪、优劣、炮制。
如‘磠砂’这般生僻剧毒之物,若非精于毒理之大家,实难洞察其险。
此其一。
”
他略顿,声量微提:“其二,采购事宜,多年来实由御药房管事总揽。
负责人乃提督太监张宣与伊进朝,一正一副。
其所购药材,时有‘上命’或‘特需’之名,本院协同人员,有时……难以深究。
”
语毕静寂一瞬,傅懋光心一横,再道:“此二人身为宫廷医药负责人,需直奉皇上与郑贵妃,平日多与郑娘娘宫内侍崔文升直接联络。
”
“张宣、伊进朝、崔文升”——
三名一出,如惊雷炸庭,空气霎时凝冻。
众官骇然失色,无人料到一个区区吏目竟敢直指贵妃内侍!
杨继洲瞥向傅懋光,目光复杂,既怪其鲁莽,亦有一丝如释重负。
太子妃要的正是此名!
她面覆寒霜,声如冰玉:“崔文升?御药房太监?好,很好。
杨院使,傅吏目所言是否属实?太医院的核验之责,在‘上命’、‘特需’之前,便可形同虚设否?采购之人明知磠砂非比寻常,仍贸然行之——究竟是无能失察,遭人胁迫,还是包藏祸心,敢谋害太子、危及东宫皇嗣?此举意欲何为!”
她微顿,继而肃然道:“不仅如此,前日郑娘娘赐予东宫之人参,亦属伪品(太子妃有意提及,却不明言郑贵妃之过,只道事实)。
此等宵小,无论是无能还是坏心,或为人所胁,单凭以假人参离间郑娘娘与东宫和睦之举,便该严惩!本宫必禀明圣上与太子,撤换无能之辈,提拔有能有志者任职。
此二职攸关国本,系乎大明社稷!”
一番话语落下,满庭俱静,众官冷汗涔涔,又忧又惧,亦暗藏希冀——陛下久不视朝,太医院人事滞涩已久,民间医政松弛,正需一番整肃。
王才人适时掩口轻呼:“竟是内官专断至此?若有人假借‘上命’行构陷之实,岂非……”语声轻柔,却将疑窦引向崔文升身后之人。
适时,朱徵妲在乳母怀中轻轻嘟囔:“坏……药药……怕……”童音稚嫩,却如银针刺入寂静,格外清晰。
杨继洲不得不伏首叩告:“臣等失职!疏于查验,惧于权宜,恳请娘娘治罪!傅吏目所言……大抵属实。
日后臣定严饬下属,无论药材来源,一律严加甄别,绝不姑息!”
太子妃深知今日已获大成——既逼太医院认下失职,又直指崔文升之责。
欲彻扳其背后之势,尚需时机。
她见好即收,威仪却不稍减:
此时,朱徵妲的小手忽然抬起,怯生生指向药材库房方向,细声道:“母妃,药……怕怕。
坏人……”
太子妃顺其指向望去,心念电转,顿时明了——
纵一时动不得崔文升,那张宣、伊进朝二人之职,未必不能一举拿下。
“本宫望太医院牢记今日之语!望诸位以杨院使、龚廷贤、张文忠等良医为楷模,精进医术,恪守本职。
日后东宫一切用药,本宫与王才人会亲自过目核验!若再有不妥,休怪本宫无情!”
太子妃的话音如同冰珠坠地,在太医院正堂肃杀的氛围中久久回响。
那句“本宫会亲自过目核验”和“休怪本宫无情”,不仅仅是警告,更是宣告东宫将对自身的安危收回部分掌控权,直指长期以来被宦官势力渗透的医药命脉。
傅懋光垂首而立,他能感受到周遭同僚投来的目光——有惊佩,有担忧,更有深深的恐惧。
他深知自己方才那番话,已将自身置于炭火之上。
崔文升、郑贵妃……这些名字岂是一个小小吏目能轻易触碰的?但他更清楚,若无人敢言,太医院之职守将彻底沦丧,今日是磠砂混入儿科用药,明日又不知是何等剧毒会危及东宫乃至陛下。
太医的良知与对太子妃隐约透露出的、欲整肃积弊的决心的赌注,让他选择了冒险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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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使杨继洲内心波涛汹涌。
他既怨傅懋光鲁莽,将太医院乃至他自己直接推向了与郑贵妃一系势力对抗的风口浪尖,却又不得不承认,傅懋光说出了他不敢言、也不能言的真相,某种程度上解了他方才被太子妃逼问的燃眉之急。
他叩首请罪,姿态必须做足:“臣等失职!疏于查验,惧于权宜,恳请娘娘治罪!傅吏目所言……大抵属实。
日后臣定当严饬下属,无论药材来源名目为何,一律严加甄别,绝不姑息!”这番表态,既是向太子妃屈服,也是当着所有下属的面,试图重新拾起太医院已然摇摇欲坠的专业权威。
太子妃对杨继洲的请罪不置可否,她的目的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