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求贤若渴,月下追元化(1/3)
乾清宫东暖阁的烛火摇曳,将朱常洛孤坐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御案上,顺义县令陈德方的染血官袍、御药房香料残片、以及那份朱批鲜红的周王二族罪证奏章,如同三块沉甸甸的烙铁,压得空气凝滞。
骆养性早已领命而去,带着刮地三尺的旨意扑向成国公府和郑养性的别院,空气中残留着雷霆震怒后的死寂。
朱常洛的目光越过那三件无声的控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幕。
辽东的烽火、勋贵的叛逃、深宫的毒藤、地方的顽抗…千头万绪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
他猛地抓起朱笔,饱蘸浓墨,在一份空白奏疏上疾书,笔锋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带着焦灼的期盼:
“杨卿:辽事糜烂,需才孔亟!卿所至之处,当广开视听,留心边才。
无论出身寒微,抑或曾陷党争,但凡有忠勇智略,精于火器、筑城、屯田、知兵者,即行密报!勿以品秩论,勿以资历限!此社稷存亡之秋,唯才是举!速!速!速!”
三个血红的“速”字,如同战场催征的鼓点。
“王安!”
“奴婢在!”王安屏息趋前。
“即刻密封!六百里加急,直送山海关杨涟行辕!延误一刻,提头来见!”
“遵旨!”王安双手接过那封滚烫的密信,仿佛捧着烧红的炭,躬身疾退。
翊坤宫,内殿。
夜色更深,寒意更重。
柳青瑶并未就寝,只着一件素色寝衣,外罩了件薄薄的湖蓝杭绸比甲,坐在暖炕上。
她面前的炕桌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农书,旁边还放着几张她凭着记忆勾勒的简易图纸,上面标注着一些改良农具的设想,线条略显稚拙,却透着认真。
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支细小的紫毫笔,却久久未落墨,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跳动的烛火,眉宇间笼着一层驱不散的忧色。
殿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随即是内侍低低的通传:“陛下驾到——”
柳青瑶立刻回神,放下笔,欲起身相迎。
朱常洛已大步走了进来,他身上还带着外面深秋子夜的寒气,明黄的常服似乎也沾染了露水的湿冷。
他挥手止住了柳青瑶的礼数,目光扫过炕桌上的图纸和农书,最后落在她带着倦意却强打精神的脸庞上,心头那股因朝事而起的戾气,竟奇异地被眼前这宁静而带着坚韧的侧影抚平了几分。
“夜深了,怎么还不歇着?”他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走到炕边坐下。
柳青瑶微微垂眸,替他斟了一小杯温在暖笼里的参茶:“陛下忧心国事,妾…心中亦难安。
想着翻翻农书,或许…或许能为嘉禾推广,或是辽东军屯,想些微末的法子。
”她将茶杯轻轻推到他面前,带着温度的瓷杯熨帖着他微凉的手指。
朱常洛端起茶杯,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目光却再次落在那些图纸上:“这是…耧车?”他指着其中一张画着几个轮子和漏斗的草图。
“是,”柳青瑶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带着点赧然,“妾在乡间时见过旧式耧车,笨重费力,下种深浅不一。
妾想着,若能改良轮轴,加个调节深浅的小机关,或许能省些人力畜力,播种也更均匀些…只是纸上谈兵,粗陋得很,让陛下见笑了。
”她的话语平静,却将那份身处深宫、心忧黎庶的拳拳之意表露无遗。
朱常洛看着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温润的侧脸,听着她细语轻声说着农事改良,他心中的烦郁与杀伐之气,仿佛被这细水长流的暖意无声地冲刷着。
她没有华丽的辞藻安慰,没有刻意的逢迎,只是用她最熟悉、也最关切的方式,试图分担他的重担。
“何来见笑?”朱常洛的声音柔和了许多,他放下茶杯,竟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炕桌上的手。
她的手依旧微凉,指腹的薄茧触感清晰,“你这份心,比万金更重。
辽东军屯,徐卿信中亦屡屡提及粮秣转运艰难,守城士卒常以稀粥度日。
若你这省力均匀的耧车真能成,于边关将士,便是活命之德。
”他顿了顿,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低声道:“今日慈宁宫…还有顺义、辽东、那些蠹虫…朕知道,你都担在心里。
委屈你了。
”
“有陛下此言,妾便不委屈。
”柳青瑶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声音虽轻,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妾既在陛下身侧,便与陛下同担这风雷雨雪。
妾只愿…陛下保重龙体,莫让忧愤伤了根本。
”
暖炕融融,烛影摇红。
帝后双手交握,虽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那份于惊涛骇浪中相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