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晨惊现银与书(1/3)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为寒冷。
李致贤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蜿蜒的土路尽头,融入那片天地未分的混沌之中。
荒野重归寂静,唯有风声呜咽,卷起地上的枯草碎叶,打着旋儿,撞击在那扇紧闭的破旧木门上,发出轻微的、持续不断的窸窣声响,仿佛无数细小的鬼手在不安地抓挠。
茅屋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布帘之后,黄惜才睁着的眼睛在浓稠的黑暗里,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静水,倒映不出一丝光亮。
他维持着那个侧卧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压抑得几近于无,全部的心神都凝聚在听觉上,捕捉着屋外每一丝可能残留的动静,确认着那个不速之客的远离。
直到寒风刮过门缝的尖啸成为唯一的背景音,直到远处连最细微的、可能属于人类的脚步声都彻底湮灭,他才极其缓慢地、近乎僵滞地,吐出了一口压抑已久的浊气。
那气息悠长而沉涩,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巨石压顶般的沉重。
他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点灯,只是就那样静静地躺着,睁着眼,望着头顶那片被黑暗吞噬的、低矮的茅草屋顶。
脑海中,昨夜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过——
集市上,“李贤”驻足聆听时那专注而锐利的眼神;交谈时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机锋的探问;坚持跟随回家时那份不容拒绝的、隐含着上位者气息的执着;面对家徒四壁的窘迫时,那掩饰得极好、却仍能被自己敏锐捕捉到的一丝惊讶与怜悯;夜话时对“神妖论”锲而不舍的追问;还有……菡儿与他那段关于星星的、险些酿成大祸的对话!
最后,是那几句他自己都未能完全控制的、该死的梦呓!
每一个细节,此刻回想起来,都让他后怕不已,脊背阵阵发凉。
这个人,绝不仅仅是“气度不凡”那么简单。
他的谈吐,他的眼神,他面对贫寒时的镇定自若,乃至他最后这不告而别却留下重金的行为方式,处处都透着一股非富即贵、且极可能手握权柄的气息。
他到底是谁?真的只是一个路过的、对奇谈怪论感兴趣的富家公子或闲散文人?
黄惜才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必然从自己的言论、从菡儿超乎常人的聪慧、甚至从那几句模糊的梦呓中,察觉到了异常。
否则,何必如此匆忙离去,又何必留下这显然是封口或试探性质的银钱和书信?
“风险”……他梦中呓语的关键词,此刻如同冰冷的判词,高悬于顶。
巨大的危险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
十几年了,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将自己深深埋藏在这穷乡僻壤的尘埃之中,试图让所有人都忘记“黄惜才”这个名字可能关联的过去,只当一个挣扎求存的可怜说书人。
难道,平静终究还是要被打破了吗?京城的阴影,终究还是追寻而至了吗?
不……也许还没到最坏的地步。
那人只是怀疑,并未确定什么。
否则,来的恐怕就不是悄无声息的离开,而是如狼似虎的官差了。
这袋银钱和书信,是试探,是安抚,或许也是一种……警告?警告自己安分守己,忘记该忘记的,否则……
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纠缠撕扯着他的神经。
就在这时,身旁的妻子黄李氏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似乎是冻醒了,下意识地往他这边挤了挤,试图汲取一点温暖,嘴里嘟囔着:“……冷死了……这鬼天气……”
黄惜才立刻闭上了眼睛,呼吸调整得绵长而平稳,伪装成熟睡的模样。
他不能让妻子察觉自己的惊醒和异常。
有些秘密,有些恐惧,他必须独自承担,绝不能将她们母子二人卷入更深。
黄李氏摸索着,将身上那床薄薄的、硬邦邦的被子往自己这边又拽了拽,几乎全卷到了自己身上,这才满足地叹了口气,很快又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而睡在最里面,紧贴着墙壁的黄菡,似乎也被母亲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