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砥柱倾颓(3/3)
营,一环扣一环,堵死了勋贵们觊觎兵权的口子。
尤其将内廷太监韩赞周推到协理京营的位置,更是出人意料的一步棋:这既是用韩赞周的忠诚制衡京营里的旧勋势力,防止他们趁机作乱;更是明晃晃的强硬警告——谁若敢在军权上动心思,他便不惜启用内廷力量,也要守住这大明最后的军事根基。
朝堂之上,瞬间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
方才还拍案陈词、气势汹汹的官员们,像是骤然被掐住了脖子,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脸色由红转青、再泛白,青白交错间满是僵滞。
徐弘基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指节泛白;赵之龙下颌紧绷,低垂的脸上肌肉隐隐抽搐。
二人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怨毒——那是夺权算盘落空的不甘,更藏着对朱慈烺铁腕揽权的忌惮,最终都沉成了掩不住的失望,像被泼了盆冷水的炭火,只剩零星火星在眼底暗燃。
退朝之后,朱慈烺独自走回武英殿,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方才强撑的威严瞬间卸下,肩头却似压了更沉的重量。
他没有半分轻松——方才朝堂上的鸦雀无声,不过是强权压制下的暂时蛰伏,那些被堵回去的野心、没说出口的怨怼,早已在暗处将内部的裂痕撕得更深。
他扶着御案坐下,指尖再次触到冰凉的龙纹,心里再清楚不过:孙传庭的病榻前,不仅躺着大明的擎天柱,更系着无数双眼睛——有盼他好转的,有等他倒下的,这副担子,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沉。
他唤来王公公,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孙督师府上,情况如何?”
王公公躬着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凝重:“回殿下,太医们轮班施救,把宫中存的上好人参、雪莲都用上了,孙督师眼下算是暂时稳住了气息,只是还昏着没醒,脉息依旧弱得像游丝……”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督师府外这会儿聚了不少人,有六部的官员,也有武英营的将领,都想进去探视,怕惊扰了督师休养,属下已让人把他们都拦在府门外了,只说等有了消息再通报。
”
朱慈烺沉默片刻,起身道:“备轿,去孙府。
”
朱慈烺没摆半分监国仪仗,只让几名心腹侍卫乔装随行,便着一身素色常服往孙传庭府邸去。
还未近府门,便见外围暗卫与府中家丁层层戒备,连往来的风声都似带着压抑。
他推门而入,径直穿过前院,刚踏进内室门槛,一股浓重的苦药味便扑面而来,混着炭火的闷气,呛得人鼻尖发涩。
孙传庭静静地躺在铺着素色锦褥的床榻上,双目紧闭,原本泛着古铜色的脸庞此刻只剩一片灰败,连唇色都淡得近乎透明。
他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若不凑近细察,竟让人疑心气息早已断绝。
不过短短数日,这位曾在战场上横刀立马、叱咤风云的统帅,像是被病魔抽干了所有气力,颧骨高高凸起,两颊深陷,身上的寝衣空荡荡地罩着,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再寻不见半分往日的英武模样。
朱慈烺立在榻边,望着这位将最后生命都燃尽在练兵场的老臣,心中百感交集:有敬意,有痛惜,更有一份沉甸甸、无人可分担的责任。
他俯下身,在孙传庭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
“督师,安心静养。
外面的事,有本王在。
”
“你未竟之事,本王替你做完。
”
“这大明……垮不了。
”
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庞,毅然转身离去。
走出孙府,夜风凛冽。
朱慈烺抬头望向北方,那里,是多尔衮占据的北京,是虎视眈眈的清军。
内有砥柱倾颓,外有强敌环伺。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所有的软弱与彷徨都压回心底。
他知道,从现在起,他必须独自扛起这面即将崩塌的旗帜。
路,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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