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盼儿看得出寇茂杰对陆凌十分满意，只是对这位儿媳印象不好。
这种小事常盼儿本不会关心，但想到薛雯，还是多叮嘱了一句，“要用心了解一个人，不要高高在上地俯视。
”
这话只有常盼儿敢说，寇茂杰红着脸称是。
常盼儿和薛雯能互相理解、互相扶持走到今天，很大的原因是她们都和物理有一定关系。
在这个行业里，所有人都默认男性更适合搞研究。
常盼儿刚入行时，每认识一批新人，都会被瞧不起。
她们往往需要证明自己才能获得尊重，但男性工程师不用，他们只需亮出性别，就能被公平对待。
两个不被看好的女人，一步步走到今天，常盼儿终于凭自己的努力，不再被所有人歧视。
但这是不够的，为什么她需要努力才能得到尊重？为什么只因性别不同，他们一开始就能被尊重？
高高在上活在上世纪的人太多了。
她听到有人还在议论寇茂杰的家事。
“陆凌啊，是挺厉害，当时三代火箭三子级简易试车，第一次启动就出现三次缩火现象，开会讨论改进措施，后面试车仍然缩火，就是陆凌提出增大启动时的液氢流量、提高涡轮泵的启动功率、调整氢氧发动机的启动程序、改善涡轮泵前的液氢品质，果然就没再缩火。
”
缩火指的是发动机点火启动后，刚喷出来的火焰很快缩了回去，接下来会反复喷火、缩火。
如果火箭运行中出现这种现象，发动机可能会熄灭，即便不熄灭，也会产生过大干扰力，造成不可预估的损失。
“当时他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工程师吧？可以说是一战成名。
”
“他究竟娶谁了？”
“不太清楚。
”
有人去问寇茂杰，寇茂杰不动声色道：“是一位牺牲工程师的女儿。
”
他们的地位，云阳舒在他们面前都是小角色。
寇茂杰说：“我愿意帮助他们家渡过难关，可以提供资金支持，但实在没法看陆凌牺牲自己，和品行不端的女人结婚。
”
“具体指的是？”
寇茂杰道：“她的成绩非常差，物理化学都考过个位数。
”
会议室大半人都“啧”了一声。
不是他们瞧不起成绩差的同学，物理化学考个位数对他们来说真的是奇闻。
有人深思熟虑后说道：“高中物理……还能出错啊？”
另一人不满道：“怎么了？我就扣过2分。
”
“我就说你笨，你还不信，高中物理都能扣分？”
他们平静地说着一些会让高中学生抓狂的话。
更让人生气的是，这些都是实话。
谈笑间，主任把云凝带到会议室。
从外观看，总部和11所没有太大区别，都是破旧的楼房，一间间办公室。
但从主任对他们的态度来看，云凝就能知道总部的人有多厉害。
主任的腰都快贴到大腿根了，他见王志时都没这么夸张。
主任一边点头哈腰，一边擦虚汗。
反观云凝，冷静地跟在主任身后，遇到不认识的人就露出乖巧的笑容，十分轻松。
主任把手帕拧干，“你啊，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点儿都不知道紧张。
你知道刚刚过去的几个人是谁吗？总师系统的。
”
总师系统包括总工程师、总设计师、总经济部。
他们负责某个工程或者某个具体火箭型号。
若是负责某个工程，那更厉害，该工程里可能包括好几个火箭型号。
云凝惊讶道：“您怎么不早说？”
主任道：“终于知道怕了？”
云凝：“我该去找他们要签名的！”
这些人都是可能会写进教材里的大佬啊！还是活着的！
主任：“……”
他终于把云凝带到会议室。
原本以为终于解脱，没想到迎面便是一群大佬。
坐在最中央的，总设计师常老。
再看两边，三代火箭总工、四代火箭总工……
主任想，他今天的小命就算交代在这里，也死而无憾了。
云凝原本也很激动，她竟然有机会能看到活着的大佬们，直到她看见寇茂杰也坐在会议室里。
云凝不解地看着他。
私生活都风流成这样了，居然也能进来开会？
主任对门口的行政人员表明身份。
工作人员打量着云凝，“是常老叫来的？女孩儿？”
云凝坦然自若地笑着，在大佬面前也没怯场。
工作人员走向常盼儿，“常老，您叫的人来了。
”
寇茂杰闻言，立刻起身看去，他想知道被常老看中的人能提出什么新颖的看法。
不能瞧不起学生，说不定真有天赋极好的，能帮他解决问题。
然而寇茂杰看到的却是……云凝？！
寇茂杰笑容僵在脸上，半蹲半站，维持着诡异的姿势。
云凝一看到寇茂杰，就想起他家那些能写成书的八卦，强忍着笑意和他打招呼，“您也在呀，昨天不是和您说了，您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可以摔盆的，就别再让陆凌回去了。
”
刹那间，寇茂杰好像又回到剧院门前，好些人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抚养别人的孩子。
这和进了地狱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好奇地看着云凝和寇茂杰，这两人关系好像不一般？
常盼儿问：“你就是薛雯的学生？”
云凝点头，“您好。
”
见她不怯场，常盼儿对她更加满意，她问：“你认识茂杰？”
“认识的，”云凝语调轻快，“他是我丈夫的生父。
”
严肃的科学家们没绷住。
她就是物理化学考了个位数的那位？
是寇茂杰的儿媳妇？！
见鬼了，不是说今天要来讨论四代火箭的问题吗？？
在一众大佬的诡异目光下，云凝解释道：“我丈夫是跟着母亲长大的，后来在我家生活，和他们不太熟，最近他们非要我丈夫回寇家，我也不太清楚原因，可能是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吧。
”
大佬们：“……”
需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没记错的话，寇茂杰已经有两个儿子。
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不熟悉的陆凌接回家呢……好难猜啊。
寇茂杰哪里丢过这样大的脸？这些人和剧院门前的路人不同，他们都是航天一院最顶端的人物，传出这种风言风语，他以后不用混了。
寇茂杰道：“我们的私事就不用提了。
”
他看向常盼儿，“您说的学生……”
“就是她，”常盼儿声音平静，但给寇茂杰判了死刑，“她目前在梁桉大学读夜校，写的一篇论文我很感兴趣，从论文水平来看，我认为她能帮到你。
”
寇茂杰：“……”
寇茂杰拿起水杯。
寇茂杰喝水。
寇茂杰发现水很烫，还不敢吐。
寇茂杰：“……，您是说，她？”
他捏了捏喉咙，好像伤到了。
常盼儿对云凝说道：“我看到你论文里提到双向摇摆伺服机构，可能可以帮到小寇。
”
云凝知道寇茂杰是航天八院的。
从时间来看，航天八院目前研究的应该是四代火箭？
刚刚其他人也提到了。
双向摇摆伺服机构的确是四代火箭的突破点。
距离成功发射还有好几年的时间，看来寇茂杰是在研发过程中遇到难题了。
只是……
云凝道：“我担心寇工不太愿意听我讲诶。
”
寇茂杰张开热腾腾的嘴。
云凝说：“我物理成绩很差的，他不会相信。
”
寇茂杰：“我……”
云凝：“我脾气不好，人品也差，可能配不上陆凌。
”
寇茂杰：“……”
公报私仇了。
常盼儿若有所思，“你们之间似乎有些恩怨……罢了，那就先把小寇的事情放一放。
”
寇茂杰：“？！”
别把他的事情放下啊！
常盼儿拿出云凝的论文，“我们的会议，你现在没办法参加，所以只能先谈论文，可以吗？”
云凝对常盼儿很有好感，她一直在征求云凝的意见。
云凝已经习惯了有关“2”分的调侃，那不是她的真实成绩，她也不在意。
但当有一个丝毫不在意的人出现，云凝才知道什么叫作舒服。
云凝：“可以的。
”
常盼儿把云凝叫到前面，让她讲解论文内容。
直到现在，寇茂杰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站在他面前的是……云凝？！
常盼儿看中了云凝？！
寇茂杰想到他查到的有关的云凝的信息。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有巨大改变？
常老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什么双向摇摆伺服机构，他还以为对研究有帮助，现在看来，万事还得靠自己。
大佬们好奇地看着云凝。
他们从事火箭研究行业多年，部分人在高校任职，近几年很少见到有冲劲、有天赋的年轻人。
尤其是常盼儿，她瘫痪后就没再去大学教书。
这位女同志究竟把论文写成什么样，才会被常盼儿关注呢？
云凝说：“我的论文主要研究的是捆绑运载火箭，即在一级箭体外部捆绑4个液体助推器，整体为两级+四助推结构，增加火箭推力，抢占商业发射市场。
”
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