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盐径余烬·西市骨(3/3)
昏暗中闪烁着不祥的光,死死锁住我的眉心。
但他没扣下悬刀。
他看到了。
看到了我左肩上深嵌的毒弩箭杆,看到了那截从指尖蔓延至食指第二关节、此刻在摇曳火光与冰晶折射下散发着妖异冷光的琉璃手臂,更看到了我眼中那片比门外血色苍穹更深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那平静不是放弃,而是风暴中心的风眼,是点燃引信前最后一丝凝固的空气。
他身后的同伴,拖着几乎昏死的刀疤脸,动作也停滞了,喉结滚动,粗重的呼吸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金猊兽的鎏金腰牌在混乱中晃荡,像濒死的野兽在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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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崴兄——!”杜甫嘶哑绝望的呼喊被暗渠深处的污浊水流和腐物阻隔,变得沉闷遥远,带着溺水般的呛咳挣扎。
这声呼喊像一根针,刺穿了压在我心口的巨石。
不能退。
身后是泥沼,是杜甫,是这乱世里唯一的光源。
前方,是冰冷的弩箭,是代表杨国忠不死不休的金猊獠牙。
胸口的诗魂石死寂无声,像个耗尽了能量的冰冷核。
唯有左臂琉璃处传来的冰冷、麻木,以及肩上毒伤扩散带来的麻痹和撕裂痛,提醒着我存在的代价。
“走!”那声嘶吼是从肺腑深处炸开的熔岩,带着血肉被撕裂的痛楚和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猛地转身,将剧毒麻痹的左肩和整个后背彻底暴露在致命的幽蓝箭镞之下!右臂本能地横挡在胸前,那截冰冷、吞噬了鲜血、扎着冰棱、此刻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妖异光泽的琉璃左臂,如同唯一的盾牌,迎向破门外那片被血色天幕笼罩的、更加深不可测的苍穹!
矮个子死士眼中的惊疑瞬间被狂怒取代!“找死!”他厉喝一声,手指狠狠压下冰冷的弩机悬刀!
“嘣——!”
弓弦炸响!幽蓝的毒矢撕裂凝固的空气,如同闪电,直射我的面门!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
“嗡——!!!”
沉寂的诗魂石在我胸口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那声音不再低沉,而是尖锐刺耳,带着金属被强行扭曲的疯狂嘶鸣!一股无形的、狂暴的能量场以我为中心猛地向外炸开!
呼——!
庙门口被刀疤脸撞开的破门框上方,那些依附在朽木和瓦砾缝隙间的细密灰尘,如同被飓风席卷,瞬间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飞速旋转的浑浊涡流!
那支致命的毒矢,在射入这狂暴能量场边缘的刹那,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
“叮——!”
一声极其清脆刺耳、如同琉璃碎裂般的爆鸣!
箭头尖端那点幽蓝的冷光瞬间黯淡、碎裂!整支精钢打造的弩矢,竟在这股狂暴能量的冲击下,硬生生被弹飞出去!箭头扭曲成一个怪异的钩状,擦着我的额角飞过,“哆”地一声狠狠钉在后方布满蛛网和灰尘的供桌腿上,箭尾兀自剧烈震颤!矮个子死士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化作难以置信的惊骇!
几乎在毒矢被弹飞的同一瞬间!
我的身体动了!不是闪避,不是格挡!而是迎着那三个死士,迎着那片血色苍穹,如同扑向礁石的狂浪,发起了最后的、绝望的冲锋!
冲锋!
左脚重重踏在布满冰针碎屑和血污的青砖上!力量自脚底螺旋炸开,震得地面烟尘再起!身体借势前冲,右臂回收到腰侧蓄力,那截冰冷的琉璃左臂,此刻成为唯一的、也是最终的武器,被高高扬起!
目标——脚下冰冷坚硬的地面!
那并非血肉的拳头。
那是冰冷、坚硬、凝聚着系统业力、高维冲击后遗症、以及此刻引爆全部生命能量的一—琉璃之拳!
轰!!!
琉璃拳头裹挟着全身的力量和决绝的死意,狠狠砸向地面!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低沉到极致、仿佛大地深处发出的、足以抽干空气的沉闷嗡鸣!
拳头与青砖接触的刹那。
以拳落点为圆心,半径一丈范围内的地面,时间仿佛被按下了诡异的暂停键。
紧接着——
噗…簌簌簌簌簌簌…沙…
如同最精密的沙漏倒置,又如同最古老的壁画在时光中风化剥落!
那一丈方圆内的坚实青石铺地、连同其下的夯土、草根、甚至几块嵌入地面的碎陶片,都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以一种无法理解、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瞬间失去了所有固体的质感!
它们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分子层面彻底瓦解、粉碎!
坚硬冰冷的青石,变成了松软、干燥、灰白、如同骨灰般的细沙!
坚实的夯土,变成了流淌的、毫无粘性的灰褐色粉末!
一切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火焰瞬间烧尽了所有水分和粘性,只留下最原始的、毫无生机的尘埃!
噗——!
一股浓密呛人的灰白沙尘猛地冲天而起,如同微型蘑菇云,瞬间吞噬了庙门口的光线!
“啊!”
“我的腿——!”
“流沙!是流沙!”
门口三个死士惊恐的尖叫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矮个子死士和拖拽刀疤脸的高个子死士,连同那个半死不活的刀疤脸,他们脚下的地面瞬间塌陷!如同踩入了最松软的流沙陷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陷落!剧烈的挣扎只会让下陷更快!冰冷的、毫无生机的灰白沙粒如同贪婪的活物,瞬间淹没了他们的脚踝、小腿、膝盖!那矮个子死士拼命挥舞着双臂,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把迅速从指缝间溜走的沙尘!他腰间那狰狞的金猊腰牌,在绝望的扑腾中沉入沙海,如同被埋葬的凶兽。
混乱!绝望!纯粹的、源自未知力量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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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化的范围还在急速蔓延!如同死亡的瘟疫!破庙那本就腐朽的门槛、门槛外的几级石阶,在沙尘的席卷下,也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融入那片急速扩张的灰白死地!
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如同地狱的画卷在人间展开。
而我,在挥出那耗尽全部气力、引爆熵增的一拳后,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
业力反噬带来的灵魂灼痛、琉璃臂过载释放的冰冷空虚、左肩毒伤的麻痹撕裂感,如同三股狂暴的洪流瞬间淹没了所有知觉。
眼前一黑,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被那冲天而起的沙尘裹挟着,向后——向着那散发着浓烈腐臭气味的排污暗渠入口——无力地倒栽下去!
“崴兄——!”
杜甫撕心裂肺的呼喊是坠落前最后听见的声音。
冰冷、粘稠、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水瞬间灌入口鼻!刺骨的寒意和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包裹全身!身体重重砸在松软的淤泥上,激起更大的污浊。
左肩的伤口被污水浸泡,剧痛混合着毒素侵蚀的麻痹感,如同千万根钢针在体内搅动。
肺里呛满了腥臭的污水,窒息感扼住了喉咙。
黑暗。
绝对的黑暗。
只有污水流动的粘稠声响和上方破庙废墟传来的、沉闷而遥远的挣扎惨嚎。
意识在剧痛、麻痹、窒息和冰冷的淤泥中沉浮,如同风中残烛。
嗡…
怀中有东西在发烫!那本被我死死护在胸口、在盐沼被血染透、在破庙被杜甫视为催命符的《丽人行》竹简诗稿!
它在冰冷刺骨的污水中,竟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并不灼人却异常清晰的温热!那温度透过湿透的作战服,熨贴在冰凉的胸口,像黑暗里唯一的灯塔!
嗡……
视网膜深处,那因系统过载和业力反噬而混乱扭曲的界面,在诗稿温热的刺激下,竟强行稳定了一瞬!一片残破、混乱、布满闪烁噪点的星图残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深渊边缘,猛地投射出来!
星图!不再是之前看到的、模糊指向长安城廓的坐标光点!而是……一片破碎的、如同打碎的琉璃镜面般的深空!无数闪烁的光点杂乱无章地分布着,但在那破碎图景的边缘,在西南方向的尽头,几颗极其暗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星辰,正以一种微弱却无比倔强的节奏,艰难地维持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扭曲的连线!
西南……群山?
这念头如同电流,瞬间贯穿了濒临熄灭的意识!
“哗啦……咳咳咳……”上方暗渠入口处,传来剧烈的拨水声和杜甫带着哭腔、嘶哑绝望的呼唤:“崴兄!崴兄!你在哪?应我一声啊崴兄!”
他用尽全力在污水中摸索,呼唤。
那声音,穿透黑暗和污浊,是人间最后的锚点。
废墟之上。
冲天而起的沙尘渐渐沉降。
破庙门前的景象显露出来。
一个直径近两丈的、深不见底的灰白沙坑,如同大地上一块丑陋的伤疤,取代了原本坚实的土地和庙门石阶。
坑洞边缘的沙粒还在缓缓流淌、塌陷。
坑底深处,隐约可见几片破碎的靛青色布料和鎏金腰牌的一角,被灰白的沙粒半掩埋着,再无任何声息。
三个凶神恶煞的金猊死士,连同他们的杀意与恶毒,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这片熵增死地彻底吞噬。
残阳如血,将最后的光线泼洒在废墟上,给这片灰白的死亡之地镀上一层不祥的金红。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沙坑边缘的残垣断壁之上。
正是之前坊楼飞檐上出现的斗笠人。
他依旧戴着那顶遮住面容的斗笠,身姿挺拔而冰冷,仿佛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
他腰间那个奇特的装置,此刻正稳定地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
一道细细的、凝练如同实质的蓝色光束,从装置前端射出,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慢而稳定地扫过沙坑的每一寸地方。
光束扫过那半掩的破碎布料和金猊腰牌时,装置内部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齿轮啮合的“咔哒”声。
光束扫过沙坑边缘那些尚未完全沙化、还残留着些许青石纹理的断裂处,那里布满了蛛网般的冰裂纹——正是被琉璃指划过的痕迹。
装置扫描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冰冷而精确。
最终,那道幽蓝的光束,精准地锁定在沙坑边缘,那个散发着浓烈腐臭气息、被污物堵塞了大半的暗渠入口处。
光束在入口处缓缓移动,像是在分析、记录着什么。
光束扫过入口边缘一块断裂的青石,那里残留着一道清晰的、被琉璃臂划过的霜白色痕迹,以及几点几乎被污水冲刷掉、却依旧被蓝光敏锐捕捉到的暗红——那是我的血。
装置表面,几道微弱的流光无声地划过。
斗笠人微微偏了一下头,斗笠下的阴影似乎朝那暗渠入口“注视”了片刻。
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记录一块无生命的岩石。
片刻之后,那道幽蓝光束缓缓熄灭。
斗笠人转身,如同融入残阳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断壁残垣之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片吞噬了三条生命的灰白沙坑,在血色残阳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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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渠深处。
冰冷的污水没过胸口,每一次移动都搅动起刺鼻的腐臭淤泥。
杜甫终于摸索到了我,他枯瘦的手冰冷颤抖,却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崴兄!撑住!”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水汽,用力将我沉重的身体向上拽。
“咳……咳咳……”我吐出几口腥臭的污水,眼前金星乱冒。
胸口的诗魂石依旧沉寂冰冷,但那份温热——来自怀中血染诗稿的温热——却顽强地持续着,像黑暗中的心脏搏动。
视网膜深处,那片残破星图的西南边缘,那几颗倔强连线的暗淡星辰,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微光一闪。
西南……群山……
“走……”我嘶哑地挤出字眼,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指向暗渠深处未知的黑暗,那里似乎有微弱的水流声传来,“不能……停……追兵……”每一个字都牵扯着断裂肋骨的剧痛。
腐臭刺鼻,冰冷的污水如同裹尸布紧贴皮肉。
杜甫枯瘦的指节死扣住我臂膀与背带,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道,却成了沉沦中唯一的锚。
“走...走...”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碾碎了牙关挤出,干瘪胸膛里榨出的,是比劣酒更灼喉的——生。
我半身麻木,毒伤在左肩撕咬,琉璃臂的冷意渗入骨髓。
婴儿在我背上,发出幼兽般微弱的嘤咛,小嘴兀自吮吸着那截非人的、冰冷的“安抚”。
黑暗,是粘稠的实体。
每一次踉跄,都搅动淤泥,翻涌起更深的腐朽。
唯有心口那方寸之地,竹简诗稿渗出的温热,如风中残烛,灼烫着濒死的知觉。
昏聩视野里,那片破碎星图顽固闪烁,几粒微芒,在西南群山的轮廓上,画出一条血与泥泞铺就的、扭曲的、唯一的路。
长安的血色,终被甩在身后污秽的帷幕之下。
而琉璃臂上蚀骨的寒,如影随形——这守护的代价,不过是第一枚投入深渊的铜板。
群山蛰伏的阴影里,风暴正无声地卷起它黑色的漩涡。
(第4章:盐径余烬·西市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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