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观(1/3)
夜色深沉,月光如霜,将崎岖的山路照得一片惨白。
玄子叶走在前面,脚步轻快,身形在树影间穿梭,如同林中的一只猿猴,对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根树根都了如指掌。
玄明跟在后面,呼吸已经变得有些粗重。
他脚上那双价值不菲的手工皮鞋,此刻沾满了泥土和露水,有好几次都差点因为踩到湿滑的青苔而滑倒。
他堂堂一个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将军,走过雪山,趟过草地,什么样的苦没吃过?可今天,走在这条不过几里地的山路上,他却感觉比当年负重强行军五十公里还要累。
心累。
每走一步,他脚下的石阶都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大师兄,他就是这么走的吗?”
“一年,十年,几十年……”
“生病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山,再走上山?”
“子叶这孩子,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大师兄就是这么把他从山下抱上来的?”
这些问题,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固执地跟着玄子叶的脚步,一步一步,向上攀登。
他要亲眼去看。
他要用自己的脚,去丈量师兄这几十年走过的孤寂。
不知过了多久,当玄明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炸开的时候,前方的玄子叶终于停下了脚步。
“师叔,到了。
”
玄明抬起头,顺着玄子叶手指的方向望去。
前方,是一片稍微平坦些的开阔地。
月光下,一片破败的屋檐轮廓,像一头在黑暗中沉默的巨兽,静静地匍匐在那里。
没有灯火,没有声音,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这就是……大师兄守了一辈子的地方?
玄明迈开有些僵硬的腿,走了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所谓的“山门”。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门。
两根早已腐朽的木柱子歪歪斜斜地立着,上面挂着一块同样腐朽、字迹已经完全模糊的牌匾,仿佛随时都会散架掉下来。
玄明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那根门柱。
“噗。
”
一小块被白蚁蛀空的木头,应声而落,在他的指尖化为粉末。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师兄……”
他喃喃自语,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滚烫的烙铁。
穿过山门,是一个杂草丛生的院子。
院子不大,中间的石板路上长满了青苔,两旁的荒草几乎有半人高,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叹息。
院子的尽头,便是道观的主殿。
那是一座单檐歇山顶的建筑,还勉强能看出当年的格局。
但此刻,它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凄凉。
墙体上,青砖剥落,露出了里面黄色的夯土,几道巨大的裂缝从墙角一直延伸到屋顶,像是一张张丑陋的伤疤。
屋顶上的瓦片,更是十不存一,黑漆漆的破洞一个挨一个,月光直接从破洞里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玄明甚至可以想象,每逢下雨天,这大殿里,一定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站在大殿门口。
殿门,早就没有了。
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门框,在夜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他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