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狮口大开(3/3)
丫子挠挠发痒的泥腿,东张西望。
“汪护院呢?那个招娣咋样?”
“招娣学的快,盼娣就笨些,只能在仓库带班,汪琦是个废物,怪不得被人叫七蛋,离八蛋真是不远,他不在这边照看才好。
”
金盏扭头瞅一眼在工棚下忙碌的招娣,笑着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挠开。
皂坊眼下全是妇人女孩,人们嘴中的七蛋,就是最初带班的汪护院,这人在青楼做过打手,因为替姐儿们出头,得罪了寻欢豪客,不得不逃。
庄头让他带班,大概觉得他善于和女流打交道,不料这人窝囊之极,反成了妇人解闷逗乐的对象,她嫌这厮碍事,一怒之下之下把他赶走了。
大院里热浪滚滚,气味销魂,妇人们都是汗流浃背,张昊到处检查一回,临走对金盏说:
“大伙辛苦,告诉她们,伏天每月再加一钱银子,多喝绿豆汤,别中暑。
”
金盏追了几步,见周围都是人,实在没法张嘴,气鼓鼓的回了茶棚下,腹诽不已。
少爷太傻,看不出这些刁妇在做戏,无非是热了些,挣的银子比衙门书吏还多,一钱银子能买上百斤煤,有钱你把柴灶改煤灶不好么?
村东口,老廖把小鲁叫醒,又去河口值房巡视,让当值的护院小刘去把木匠老董找来。
流经田庄的沟汊在此汇聚,通往大江,河道逼仄弯曲,船只稍大难以通行,如何梳理这条航路要早做规划,等作坊生意做大再动手就晚了。
张昊寻来河口值房,坐在凉棚下唠话的老董连忙让座倒茶,端着烟袋锅说:
“少东家快坐下歇歇,看看都晒成啥了,东家下田,还要我们做甚?往年姚管家在,也是不用操啥心,小的们侥幸遇个好主家,谁敢偷懒老汉第一个不放过他!
菜园三瓠子管着几个流民,看把他嘚瑟成啥了,瓠子娃念几天学,被他当祖宗供着,干个活扭扭捏捏,问他咋了,张嘴就这也那也,在老汉面前称爷,反了他!
鞋底板子抽过去,小畜生腿脚立马利索,老汉我活了大半辈子,啥样人没见过?少东家文曲星下凡,将来是要陪王伴驾的,也没见像他这般作怪······”
老董一开口就叨叨个没完,坐一边打草鞋的小刘憋不住笑,老廖插嘴说:
“老东主要的脱壳机太多,怕是无法如数做出来,老万听说能换来铁料,想出趟门,他在江右见过民炉炼宿铁刀······”
张昊有些哭笑不得。
脱壳机是仿造砻磨,不种地不知一粥一饭来之不易,粮食脱壳是繁重活计,时下石碾大江南北都有,寻常人家用擂臼,官府惩罚女犯就是舂米。
有心人发现张家庄每年老早就把新米送去县城,便跑来庄上打听,从此本县解户运粮北上,便比别处先行一步,导致邻县粮长也跑来求告。
交皇粮干系胡老师政绩,曾不止一次暗示他,当以乡情为重,莫管外县瓦上霜,否则本地乡民难免生恨,做好事反而里外不是人,他不胜其烦。
没想到父亲得知此事,也动了心思,知府老爷显然不是单纯为了推广农具,想要政绩可以,拿铁料来换,奈何样品机被马奎取走,铁料至今没送来。
老万被他的大炼钢铁计划洗脑过深,得知能弄来铁料,便忍不住蠢动,却不知道,他这个少东家,是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大负翁。
“想去江右等腊月再说,适才老莫来了,我得回城······”
“少爷——”
正说着,小良顺着水渠打南边跑来,喘吁吁嚷嚷:
“姚老四带个老陕来府上,死乞白赖不走,他偷偷给我说,客人是个大财主,非让我来找少爷。
”
大明商帮中,山陕商帮是唯一的联省商帮,陕商和晋商在各地携手建造办事机构,以此来推进商贸事业,即供奉关二爷的山陕会馆。
江阴没有山陕会馆,不过苏扬等漕运大都会多有,专门经营布匹盐茶等大买卖,张昊觉得,姚老四带来的陕棒棰,弄不好还真是一条大鱼。
“人在府上?”
“美得他!姚老四见我爹不待见,带着老陕气呼呼走了。
”
“客商老陕口音?”
“嗯!是老陕,不过看上去不咋阔气。
”
老廖想起仓库大院关押的那些贼子,搁下茶碗问小良:
“谁送你来的?”
“老刀,死瘸子骑马快得跟飞一样,差点我吓死!”
老廖交代徒弟:“让老刀去找施开秀,那些贼子关在田庄不妥当。
”
张昊点头,带上小良回庄,至于皂坊被人盯上,他不怒反喜,倘若无人问津,他真的要哭死。
回城路过东市,张昊听到头顶有人叫他。
酱油铺娄一勺的婆娘趴在楼上窗口,扯着大嗓门嚷嚷:
“小官人——,大伙都是买一送三,怎么轮到我去买胰子,就送一块儿?!”
“不死买一送二么?婶子只管去找姚老四要,就说、哎呀,老牛叔你拉我作甚?”
张昊被街坊围住不放,咬牙答应买一送三,霜降之前不会改弦易调,这才被饶过。
转过十字街,让老刀押着一串儿毛贼去县衙,来者是客,不请这些贼厮鸟吃几天牢饭,忒瞧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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