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尸山撞门(1/3)
光州城西,塌陷的瓮城如同巨兽被砸碎的獠牙,断壁残垣犬牙交错,裸露出焦黑的夯土内核。
午后的阳光惨白,却穿不透笼罩在城头那厚重粘稠的尸油浓烟。
浓烟翻滚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焦臭,烟柱顶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仿佛连接着地狱的烟囱。
每一次热风吹过,便有细密的、燃烧未尽的油脂灰烬簌簌落下,如同黑色的雪,覆盖着城下堆积如山的焦尸和破碎的攻城器械残骸。
震天的战鼓陡然停歇,如同巨兽收回了咆哮。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重得压在数万梁军士卒心头。
空气里只剩下风掠过废墟的呜咽,和远处伤兵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王茂章的金顶帅旗在后方高坡上纹丝不动,旗下,主帅的身影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像,唯有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在等。
等一个信号,等一个用几十条人命换来的、渺茫的缝隙。
徐天趴在冰冷的尸堆后面,脸颊紧贴着前一个时辰战死同袍那被“鬼火油”燎得焦黑脆硬的脊背。
刺鼻的焦糊味和尸臭直冲鼻腔,但他早已麻木。
他像一块嵌在死亡泥沼里的石头,只有一双眼睛透过尸骸的缝隙,死死盯着瓮城断墙后那片被浓烟笼罩的死寂区域。
“队正…”杜仲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从旁边另一具尸体后传来。
他那张被血污和烟灰覆盖的脸上,仅存的独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死死锁定断墙后一处看似普通的土包。
“…第三个垛口下方,阴影里…有东西在动。
”
徐天瞳孔微缩。
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在断墙坍塌形成的巨大阴影边缘,靠近第三个被砸塌的箭垛下方,那里的泥土颜色似乎比周围更深一些。
不,不是泥土!是一块边缘微微反光的、被刻意抹上了泥浆的硬物!他屏住呼吸,凝神细看。
几个心跳的时间,那“硬物”边缘极其轻微地起伏了一下,如同蛰伏毒蛇的呼吸!是铁盔的边沿!一个“签子手”的暗哨!就藏在那里,像耐心的蜘蛛,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看到没…狗日的‘签子手’…”徐天旁边一个脸上带着新鲜刀疤的老兵咬着牙低语,眼中是刻骨的仇恨,“专等咱们冲近了,从地底下钻出来…用钩镰枪勾脚脖子…拖进去就穿签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袖管,那是上次攻城留下的“纪念”。
徐天的心沉静如冰。
张铁栓用命换来的情报是准确的!瓮城塌陷是唯一的破绽,但杨师厚在这破绽上织了一张死亡蛛网!他缓缓抬起右手,对着身后不远处同样潜伏在尸骸中的石头,打出了一连串极其隐蔽的手势——那是他根据前世记忆结合军中暗号临时改造的指令。
石头瘦小的身体紧紧贴着一具被烧成焦炭的撞车残骸,怀里死死抱着那个仅剩七支雕翎箭的皮囊,小脸绷得紧紧的,汗水混着污垢在脸上冲出几道沟壑。
他看清了徐天的手势,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支箭,搭在角弓上,箭头微微上抬,对准了瓮城城楼方向,而非那个潜伏的暗哨。
他在等,等徐天最后的命令。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城头的浓烟似乎更厚重了,翻滚着,低垂着,仿佛随时会压垮城下的一切。
突然!
“呜——呜——呜——!”
三声短促凄厉的号角声,如同鬼哭,猛地撕裂了压抑的寂静!是从光州城东传来的!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战鼓声、金铁交鸣声如同海啸般爆发!王茂章的主力,开始对东门发动了声势浩大的佯攻!
几乎在号角声响起的同一刹那!
瓮城断墙后,那第三箭垛下的阴影猛地一动!一个穿着深褐色短褐、几乎与焦土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地鼠般探出了半个身子!他手中没有长兵,只有一把闪着乌光的沉重铁钩,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城下,显然是被东门的巨大动静吸引了注意力,本能地想要观察局势!
就是现在!
徐天眼中寒芒爆射!左手如电般扬起,对着石头的方向狠狠向下一劈!
“嘣——!”
角弓震弦!
“嗖——!”
一道黑线撕裂浓烟,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奔城楼!
目标,并非暗哨!而是城楼女墙后,一口架在巨大火堆上、正翻滚着粘稠青黑色液体的巨大铁锅边缘!那正是熬煮“鬼火油”的魔釜!
“铛——咔嚓!”
雕翎箭精准无比地射中了吊着铁锅的巨大铁链连接处!火星四溅!本就因高温和重压而脆弱的铁链环扣,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断裂了一环!
“哗啦——!”
滚烫粘稠、冒着浓烟和恶臭的“鬼火油”如同失控的瀑布,猛地从铁锅断裂的一侧倾泻而下!如同一条燃烧的毒龙,狠狠浇灌在下方拥挤的守军头上!
“啊——!!”
“我的眼睛!!”
“烧起来了!救命啊——!!”
无法形容的凄厉惨嚎瞬间爆发!被滚烫毒油浇中的守军如同被投入油锅的活虾,疯狂地蹦跳、翻滚,皮肉在滋滋作响中迅速焦黑、起泡、溃烂!浓烟混合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冲天而起!城楼上一片大乱,救火的、惨叫的、躲避的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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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和冲天而起的混乱浓烟,让那个探出头的“签子手”暗哨瞬间失神!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头顶的灾难吸引!
“杀——!”徐天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他整个人如同炮弹般从尸堆后弹射而起!骨朵锤高高扬起,锤柄末端那根缠缚其上、沾着张铁栓血肉的“人签”铁环,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怨毒的寒光!
杜仲如同徐天的影子,独眼中凶光爆射,紧随其后!仅存的左臂紧握着一把磨得雪亮的短柄手斧!另外三名被徐天点中的悍卒,如同出笼的疯虎,红着眼睛扑向各自锁定的目标——那是杜仲之前用独眼标记出的、另外几个潜伏点的位置!
那暗哨只觉头顶恶风压顶,骇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沾满污泥血垢、如同地狱恶鬼的脸,以及一柄裹挟着死亡气息、末端带着尖锐铁环的重锤!
“噗——!”
骨朵锤狠狠砸在暗哨匆忙抬起格挡的铁钩上!巨大的力量直接砸弯了铁钩!余势未消,锤头连同那根尖锐的“人签”铁环,狠狠贯入暗哨的胸膛!沉闷的骨裂声伴随着铁器穿透皮肉的“嗤啦”声同时响起!暗哨的惨叫被堵在喉咙里,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砸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断墙的夯土上,胸口凹陷出一个恐怖的深坑,那根象征徐温残酷的“人签”,深深钉进了他自己的心脏!
与此同时!
“噗嗤!”“咔嚓!”“呃啊——!”
另外几个方向几乎同时传来利器入肉和骨骼碎裂的短促声响!杜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