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盐仓血签(1/3)
光州盐场初成白盐,汴梁参军钱禄却带兵强闯盐仓。
“徐指挥使,私藏官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钱禄狞笑着举起一袋白盐,“人赃并获!”
徐天腰间的“人签”铁环在阳光下寒光刺目。
他盯着盐仓深处被吊起的士兵——那士兵的耳朵已被钱禄用烙铁烧掉。
“钱参军,”徐天声音冷得掉冰渣,“你刚才说...谁有罪?”
盐场爆发的欢呼声浪尚未平息,那报信亲兵带来的消息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徐天刚刚燃起一丝暖意的心底。
汴梁来人!赵九的爪牙!还闯进了盐仓,动了手!
“知道了。
”徐天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寒铁砸在喧嚣的盐场上。
瞬间,灶户们脸上的狂喜凝固,士兵们挥舞的手臂僵在半空,整个盐场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骤然死寂。
只有卤池里新析出的、雪白晶莹的盐粒,在秋日难得清朗的阳光下,折射着纯净而脆弱的光泽。
徐天没再回头看一眼那象征着他未来根基的白盐。
他松开手指,捻着的几粒盐末簌簌落下,消失在沾满泥浆的靴边。
腰间的“人签”铁环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底翻腾的戾气,在蓑衣下发出细微的铮鸣。
“杜仲!”徐天的声音斩钉截铁。
“在!”杜仲早已收起脸上的激动,独眼凶光四射,瘸腿猛地一跺,溅起泥水。
“带上两队人,刀出鞘,跟我回营!”徐天转身,蓑衣在骤然冷冽的秋风中猎猎作响,大步流星朝着军营方向踏去。
每一步都踏得泥泞飞溅,带着一股压抑的、即将爆发的风暴。
杜仲狞笑一声,反手拔出腰间的豁口横刀,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划过一道刺目的寒弧。
“铁签营!甲队!乙队!抄家伙!跟上指挥使!”他的咆哮如同受伤猛兽的嘶吼,瞬间点燃了士兵们眼中的怒火。
几十名刚刚还在为白盐欢呼的精悍士卒,如同被激怒的狼群,呛啷啷一片抽刀拔矛的声响,沉默而迅疾地汇成一股铁流,紧随徐天和杜仲,杀气腾腾地卷向城西军营。
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将光州城残破的轮廓镀上一层虚假的金边。
军营辕门大开,门前值守的两名士兵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嘴角淌血,眼神屈辱而愤怒。
看到徐天带人如旋风般卷来,他们眼中瞬间迸发出希冀的光芒。
“人在哪?”徐天脚步不停,声音冷硬。
“盐仓!大帅赐下的那批新盐…都被他们翻出来了!”一个士兵捂着肿起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
徐天不再多问,脚步陡然加快,直扑军营深处那座由巨大青石垒砌、厚重木门包铁的盐仓。
越靠近,空气中那股紧张压抑的气氛就越发浓重,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呵斥和皮鞭抽打的脆响。
盐仓巨大的木门敞开着,阳光斜斜地照射进去,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却驱不散内里深处的阴冷和弥漫的血腥气。
门口守着四名身着汴梁军制式皮甲、腰挎横刀的军汉,神情倨傲,眼神带着京城禁军特有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看到徐天带人气势汹汹而来,为首一个络腮胡壮汉手按刀柄,上前一步,鼻孔朝天,刚想开口呵斥。
“滚开!”
徐天看都没看他一眼,暴喝如同炸雷。
身后杜仲如同鬼魅般抢前一步,仅存的左臂快如闪电,一个凶狠的肘击狠狠砸在络腮胡的胸口!同时右脚毒蛇般踹向对方膝盖!
“咔嚓!”骨裂声清脆骇人!
“呃啊!”络腮胡壮汉惨叫着向后飞跌,撞在门框上,口喷鲜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另外三名汴梁兵脸色大变,手刚摸到刀柄,铁签营士兵雪亮的矛尖和冰冷的刀锋已经抵住了他们的喉咙和心口,将他们死死按在冰冷的石墙上,动弹不得。
徐天一步踏入盐仓。
光线骤然一暗,一股混杂着陈年盐卤腥咸、新鲜血腥和皮肉焦糊的怪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喉头发紧。
仓库深处,景象触目惊心。
几袋被撕开的粗麻布袋散落在地,里面雪白晶莹的细盐泼洒出来,在昏暗中闪烁着刺目的白光。
这白,此刻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盐袋旁,立着几个身影。
为首一人,身穿汴梁军特有的深青色团花官袍,头戴乌纱璞头,身形微胖,面皮白净,正是参军钱禄。
他手里掂量着一小袋从破袋中抓出的白盐,嘴角挂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狞笑。
他身后站着七八名膀大腰圆的汴梁亲兵,个个按刀而立,眼神凶狠。
而在钱禄对面,仓库最深处一根支撑屋顶的粗大木柱上,吊着两个人。
是铁签营守仓的士兵!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双手被粗糙的麻绳高高吊起,脚尖勉强点地,身上皮甲被鞭子抽得破烂,露出道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更惨,他同样被吊着,但左耳的位置,赫然只剩下一个焦黑翻卷、血肉模糊的窟窿!边缘的皮肉呈可怕的焦炭状,缕缕青烟似乎还在缓缓飘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肉气味。
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被随意丢在他脚下不远处的地面上,暗红未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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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士兵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神涣散,已处于半昏迷状态。
血水混合着汗水,顺着他扭曲的脸颊和脖颈不断滴落,在身下肮脏的地面洇开一小滩暗红。
“徐指挥使,好大的威风啊!你的人,连汴梁勘合都敢拦?”钱禄看到徐天进来,丝毫不慌,反而将手中那袋白盐掂得更高,脸上的笑容更加刺眼,“不过来得正好!省得本参军派人去请了。
”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公堂上的惊堂木,猛地指向地上泼洒的白盐和柱上吊着的士兵:“人赃并获!光州新下,官仓空虚,尔等竟敢私设盐场,擅取官卤,私制贩售如此上品精盐!徐天!你可知私藏、私制官盐,是何等大罪?!”
他向前一步,肥胖的身体几乎要贴到徐天面前,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徐天脸上,一字一顿,带着森然的杀意:“按大梁律,当——诛——九——族!”
“诛九族”三个字,如同三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在每一个铁签营士兵的心上。
仓库内死一般寂静,只有那年轻伤兵压抑的、断续的呻吟在回荡。
徐天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刺目的白盐,扫过钱禄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胖脸,最终,死死钉在了木柱上那个被烧掉耳朵、如同破布娃娃般吊着的年轻士兵身上。
那焦黑的伤口,那流淌的鲜血,那无声的痛苦…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