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石羊焚河(终)(2/3)
的朱瑾残部,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冲击着那道摇摇欲坠的烈焰屏障!
“轰隆隆——!”
巨大的撞木狠狠撞击着火墙边缘的岩石和燃烧的障碍物!火焰被巨大的力量冲击得四散飞溅!浓烟被搅动得更加狂乱!一道狭窄的、由湿泥和尸体强行压出的通道,在火焰与浓烟中,被硬生生撞开!
赤色的浪潮汹涌而入!
无数梁军精锐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踏着火焰的余烬和同伴的尸骸,涌入狭窄的峡谷!他们盔甲鲜明,刀矛闪亮,带着一股百战精锐的剽悍杀气,瞬间将峡谷内残余的零星抵抗碾成齑粉!梁军的赤旗在谷口高高飘扬,如同宣告着这片战场新的主宰。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王茂章!他端坐于一匹神骏的枣红马上,金甲在浓烟中依旧闪烁着刺目的光泽。
那张如同铁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瞬间锁定了峡谷深处、被一群疲惫铁签营士兵簇拥着的徐天,以及…杜仲腰间那个用黑布包裹、正不断滴落粘稠液体的圆形物体。
王茂章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一声,停在了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
身后汹涌的赤色洪流也随之停下脚步,肃杀之气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峡谷内所有的喧嚣。
无数道目光,带着敬畏、探究、贪婪、忌惮,聚焦在徐天和他身边那面象征朱瑾的黑底血字认旗上——此刻那面旗帜,已被一名铁签营士兵踩在脚下,沾满了污泥和血渍。
“徐天。
”王茂章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金属摩擦,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朱瑾何在?”
徐天强忍着眩晕和伤痛,挺直了摇摇欲坠的身躯。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对着王茂章的方向,抱拳,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回禀大帅!逆贼朱瑾,负隅顽抗,已被卑职阵斩于谷中!”
随着他的话音,杜仲猛地一步踏前,独眼中闪烁着亢奋与凶悍交织的光芒。
他一把扯下腰间的黑布包裹,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掼在王茂章马前的泥泞血泊之中!
“咕噜噜——”
包裹散开,一颗须发怒张、沾满泥污血垢的头颅滚了出来,停在那匹枣红马的蹄前。
那双空洞的眼睛,正好死不瞑目地、直勾勾地“望”着端坐马上的王茂章!
“嘶——!”周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声。
梁军士兵们看着那颗曾经凶名赫赫、如今却如同垃圾般滚在泥地里的头颅,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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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茂章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在那颗头颅上停留了足足三息。
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随即,他的目光抬起,重新落在徐天身上,锐利得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
“阵斩朱瑾…好,很好。
”王茂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本帅记得,命你伏击,阻其逃窜,夺回漕粮。
你倒好,直接把人头给本帅摘回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燃烧的粮车残骸、遍地狼藉的尸体、以及那些被铁签营士兵控制住、垂头丧气的俘虏,“粮车呢?本帅的漕粮何在?”
压力如同山岳般再次压下。
徐天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杜仲和石头等人瞬间绷紧的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迎向王茂章那深不可测的目光:“禀大帅!朱瑾逆贼焚粮断后,负隅顽抗!卑职率部浴血死战,虽阵斩贼酋,然贼众凶顽,拼死纵火,粮车…损毁过半!其余粮秣,卑职已命人竭力抢救,尚存三成有余,已集中看管!”
“三成?”王茂章身边一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将领(正是其麾下悍将刘知俊)忍不住嗤笑出声,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徐指挥使好大的口气!朱瑾这点残兵,能烧掉七成漕粮?莫不是…有人监守自盗,中饱私囊了吧?”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铁签营士兵身上那些从黑云都尸体上扒下来的、相对精良的皮甲和武器。
“你放屁!”杜仲独眼瞬间血红,按着刀柄就要上前,被徐天一个凌厉的眼神死死钉在原地。
徐天没有理会刘知俊的挑衅,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王茂章身上,声音沉稳:“大帅明鉴!石羊峪狭窄,贼众困兽犹斗,火油火箭四溅,粮车多为草料麻袋,遇火即燃,蔓延极快!卑职与麾下儿郎,为夺粮车,死伤惨重,实无力尽数保全!所存粮秣,皆在此处,大帅可即刻派人清点!若有一粒粮被卑职私藏,甘受军法!”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铿锵之力:“然!卑职以为,此役,朱瑾授首,其剐人鼓雁子都精锐尽丧于此!其劫夺漕粮、祸乱淮南之谋彻底粉碎!此等大功,岂是区区粮秣可衡量?光州之围,寿州之破,石羊峪之绝杀!朱瑾此獠,终伏诛于我铁签营刀下!此乃大帅运筹帷幄之功!亦是我大梁将士用命之果!”
一番话,掷地有声!将朱瑾之死的意义拔高,又巧妙地将功劳归于王茂章和“大梁将士”。
周围的梁军士兵,尤其是那些刚冲进来、目睹了战场惨烈景象的,看向徐天和铁签营残兵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认同和敬畏。
是啊,朱瑾这颗让多少大梁将领都头疼不已的毒瘤,竟然真被这个年轻的营指挥使给摘了!粮草固然重要,但这颗人头,分量更重!
王茂章的眼神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一闪而逝。
他依旧沉默着,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徐天脸上来回逡巡,似乎要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穿。
峡谷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伤兵压抑的呻吟。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从谷口方向奔来,在王茂章马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禀大帅!汴梁宣慰副使陈襄大人,率其亲随,已至谷口!言…言有要事求见大帅!并…并要质问徐指挥使,擅杀朝廷巡查参军钱禄之事!”
陈襄!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寒冰,瞬间砸进了徐天紧绷的心弦!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横刀刀柄,指节捏得发白。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汴梁的爪牙,竟追到了这血腥的战场!
王茂章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恢复如常。
他瞥了一眼地上朱瑾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立如枪的徐天,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让陈副使谷口等候。
刘知俊!”
“末将在!”
“即刻清点剩余粮秣,收押俘虏,救治伤兵,清理战场!”
“遵命!”
“徐天!”王茂章的目光再次锁定徐天。
“卑职在!”
“带上朱瑾首级,随本帅…去见见这位汴梁来的‘上官’!”
“是!”
石羊峪谷口,那道曾经阻断千军的火墙已被彻底扑灭,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狼藉和刺鼻的烟味。
风卷着灰烬和血腥气,呜咽着掠过。
汴梁副使陈襄,此刻已下了马。
他那身深青色团花官袍在战场硝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
脸上惯有的阴冷被一种混合着惊怒、焦虑和强压的傲慢所取代。
他背着手,在原地踱着步,眼神不时瞟向峡谷内,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
亲兵队正胡彪按刀肃立在他身后,脸色铁青,脸上的刀疤微微抽搐,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肃立的梁军士兵,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那面猩红牙边的汴梁军旗,在他身后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王茂章高大的身影在亲卫的簇拥下,出现在谷口。
他并未骑马,金甲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每一步踏出都带着百战统帅的沉雄威压。
他身后半步,跟着形容狼狈、血污满身却腰杆笔直的徐天。
杜仲紧随徐天身侧,独眼凶光毕露,右手死死按在腰间那个用黑布包裹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