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雪夜天津卫:谁是李三(1/3)
腊月二十八,天津卫的雪下得疯魔,鹅毛片裹着寒风,织成密不透风的白帐,把天地间的声响都捂得发闷。
码头上的汽笛偏要挣破这死寂,像头濒死的老牛,一声接一声,粗粝地撕咬着浓稠的黑夜,碎成满地残响。
我缩在仓库檐下,棉袍裹得像粽子,仍挡不住刺骨的寒。
远处海面,德国货轮“威廉皇太子”好像具倒扣的巨棺,黑沉沉地压在浪尖上,烟囱里窜出的火星,在雪雾中一闪而逝,仿佛棺木缝隙漏出的阴火。
谁都知道,这口“棺材”里锁着99件中华至宝,清单上的名字个个灼眼——鎏金编钟、九龙宝剑、敦煌经卷……明天一早,它们就要随船启航,经汉堡转运柏林,成为献国“元首五十寿辰”的祭品。
我低头啐了一口,血沫子落在积雪上,瞬间冻成颗暗红的碎钻。
右腿的枪伤早已化脓,腥甜味混着雪水的寒气,透过厚重的棉裤往外渗,可我顾不上揉——怀里的铁皮匣越来越沉,像揣着颗引线燃到尽头的炮弹。
匣子里三样东西:一颗夜明珠、一副青铜模具、一把黄铜钥匙,缺一样,99口木箱的暗锁就打不开;多一样,我恐怕也活不到天亮。
赵申靠在我左侧的墙根,脸颊瘦得棱角分明,几乎能削铅笔。
他左肩的电灼伤结着黑痂,被寒风吹得硬邦邦的,像块干透的牛皮,一动就扯着皮肉疼。
他抬手看了眼夜光表,指针正指向十一点四十七,离货轮拔锚还有七小时十三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沙哑:“瘸子已经混进码头工会,十二点整,拉闸断电。
我们趁黑上船,只许成功——”
“不许成仁。
”我咧嘴接过话头,笑容里满是牙根发酸的苦。
兜里的掌心雷只剩最后一发子弹,是给敌人留的,也是给自己留的后路。
十二点整,“呜——”一声悠长的汽笛划破夜空,码头的高杆灯“刷”地全灭,世界瞬间掉进墨缸,伸手不见五指。
我压低毡帽檐,拖着瘸腿,混在涌来的搬运工队伍里,跟着喊着“嘿哟嘿哟”的号子,往船上扛木箱。
箱子沉得像灌了铅,是洋人抢走的鎏金编钟,肩膀一挨上,伤口的剧痛就顺着骨头缝往上窜,血立刻涌到嗓子眼。
可我咬着牙没吐,这扛的哪里是木箱,分明是二十年的血海深仇,是无数同胞的呜咽。
赵申扮成德籍监工,裹着狗皮大衣,架着金丝眼镜,手里攥着电筒,一路用半生不熟的德语“Allesklar”(一切顺利)糊弄着岗哨。
擦肩而过时,他飞快地往我兜里塞了张纸条——货轮的简易平面图。
上面标注得明明白白:99将国宝封锁在三个保险舱,A藏在底层货柜,B藏在中段冷藏区,C藏在舰桥的金库。
只有将夜明珠、模具、钥匙同时插入三口母锁,才能打开所有暗格,稍有差池,自毁炸药就会启爆,整船宝物都得喂了渤海的鱼虾。
我舔了舔冻得发裂的嘴唇,把纸条揉成一团嚼碎,咽进肚里——从此,路线只刻在我脑子里,再无退路。
A舱底层潮湿阴冷,弥漫着铁锈和海水的腥气,像钻进了一座密不透风的铁棺材。
我抱着夜明珠,摸黑找到嵌在货柜底部的母锁,锁面上刻着“德皇赠”的鹰徽,透着几分傲慢的狰狞。
我将夜明珠轻轻塞进底座的凹槽,幽绿的荧光“刷”地亮起,瞬间照亮四壁,货柜里响起“咔哒咔哒”的齿轮转动声,像死人在黑暗中磨牙。
按照爹生前留下的口诀,我转动转盘:左三圈,右两圈,再左拧半圈,“叮”一声脆响,A舱的铁门缓缓升起。
鎏金编钟泛着暗黄的光,九龙宝剑的剑鞘镶满宝石,敦煌经卷的绢纸在幽光中微微颤动……一件件国宝在光影里闪烁,像是在无声地哭,又像是在绝望地笑。
我眼眶发热,却不敢有片刻停留——还有B、C两舱,缺了任何一个,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B舱的冷藏区冷得像冰窖,零下二十度的低温里,呼出的气瞬间凝成冰碴子,落在衣襟上“簌簌”作响。
赵申已经在中段等我,他的左臂被子弹擦去一块肉,鲜血染红了半件白衬衣,却连块布条都没裹,任由伤口在寒风中暴露着。
他怀里紧紧抱着青铜模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