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西站霜刃(1/3)
腊月二十七,天津西站。
寅时未明,雪像撕碎的棉絮,一阵紧似一阵。
站台上的煤气灯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灯罩里结着冰花,光也仿佛冻僵了。
我蹲在侯家后街的棺材铺里,最后一次检查飞虎爪。
爪尖在煤油灯下一闪一闪,像迫不及待要饮血的牙。
身后,阿阮把孝服白帽穿戴整齐——她今天要扮寡妇,捧的骨灰盒,盒里其实装着两块青砖、一层炭灰,以及——相机胶卷。
真像那么回事。
我替她正了正帽檐,故意逗她,阮夫人,节哀顺变。
她抬眼瞪我,眸子却红得带水色:再贫嘴,我顺手把你也装盒里。
我轻笑,心底却抽疼。
今日是局,也是赌局;赢,我们活;输,这盒子真成了我俩的归宿。
辰时,棺材铺后门开,疤姐赶着驴车,载着两口薄皮棺材,晃晃悠悠往西站。
我躺在一口棺里,棺底早被锯开,只留一层薄木,一掌可破。
另一口装着真咸鱼——万一守兵要开棺验尸,腥味能呛退他们。
驴车碾过铁轨桥,车轮一声,我心脏跟着颠。
棺内漆黑,空气混着松脂和血腥,我胸口伤又裂了,血顺着绷带往下淌,在黑暗里开出一条温热小蛇。
我咬牙,把疼嚼碎咽回肚——不能出声,一出声,命就丢。
车外,城门检查果然森严。
英租界巡捕、华界警察、青帮混混,三层筛子。
驴车被拦,疤姐赔笑:给侯家后街刘老太爷送寿材,新人旧人都得赶吉时。
守卫骂了声晦气,用刺刀敲敲棺板,空响。
我屏住呼吸,血涌耳膜,像打鼓。
阿阮紧跟车后,捧骨灰盒,低头抹泪,哭得真像小寡妇。
腥味、哭声、晦气,把守卫熏得挥手放行。
车轮再滚,我绷紧的肌肉才一寸寸松。
西站月台,雪更大。
铁轨像两条冻僵的蛇,蜿蜒进雾。
站棚铁架挂着冰凌,列车喘白汽,车头黑得像巨兽。
站台上人山人海,却多是看热闹的——袁文会放话,要给的阮小姐出大殡,顺便抓凶手,谁不想瞧热闹?
我透过棺板缝隙,看见月台中央搭了座白幔灵棚,纸人纸马,雪落一层又一层。
棚前,袁文会穿青布长衫,外罩黑貂皮马褂,手里拄乌木杖,独眼阴鸷,像等猎物自己撞进网的兽。
他身边,一字排开十条大汉,一水的盒子炮,枪机大张。
更远处,便衣巡捕混在人群,眼珠子乱转——安德森虽死,麦克新探长上位,誓要拿我祭旗。
我心底冷笑:今日,谁是猎物还说不定。
驴车停到月台末端,疤姐压低嗓音:再往前,巡捕不让进,自己飞吧。
我深吸一口气,五指抠住棺底暗槽,掌心全是汗。
阿阮捧着骨灰盒,经过车旁,忽然脚下一滑,跪坐在雪里,盒子摔开,炭灰扬了满天。
人群哗然,守卫被吸引过去。
就在这一瞬,我肩背用力,薄木断裂,我如一条黑影,贴地滚进列车底盘。
雪、血、煤灰,糊了我一身。
我顾不得疼,借着车底阴影,爬向车顶。
断腿在钢板上拖,疼像锥子,一寸寸往骨里敲,我咬破嘴唇,把惨叫咽成闷哼。
车顶边缘,我甩出飞虎爪,扣住檐槽,臂膀一较劲,翻身上了车顶。
风更硬,像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