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梨辨(1/3)
建安竹简悬在光门前,淡红光纹顺着竹片游走如跳动的火焰,七卷竹简依次排开,每一卷都刻着不同诗人的名字,文字在光纹中流转,仿佛能听见千年前的吟诵声。
王粲那卷竹简最为醒目,《七哀诗》的全文在竹片上铺开:“西京乱无象,豺虎方遘患。
复弃中国去,委身适荆蛮。
亲戚对我悲,朋友相追攀。
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
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
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字句间满是战乱的疮痍,读来令人心头沉重。
陈琳的竹简则刻着《饮马长城窟行》,“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这几句尤为刺目,将徭役带给百姓的苦难刻画得入木三分,竹片边缘仿佛都沾着血泪。
徐干的诗风截然不同,《情诗》的文字透着细腻的愁绪:“高殿郁崇崇,广厦凄泠泠。
微风起闺闼,落日照阶庭。
踟躇云屋下,啸歌倚华楹。
君行殊不返,我饰为谁容。
炉薰阖不用,镜匣上尘生。
绮罗失常色,金翠暗无精。
”每一句都藏着闺中女子的孤寂,与乱世的悲怆形成了微妙的对照。
阮瑀的《驾出北郭门行》更像一则泣血的故事,“亲母舍我殁,后母憎孤儿。
饥寒无衣食,举动鞭捶施。
骨消肌肉尽,体若枯树皮。
藏我空室中,父还不能知。
”直白的叙述里藏着无尽的悲凉,让人仿佛能看见那个被虐待的孤儿在丘林中啼哭的模样。
应玚的《别诗二首》写尽了羁旅之愁,“浩浩长河水,九折东北流。
晨夜赴沧海,海流亦何抽。
远适万里道,归来未有由。
临河累太息,五内怀伤忧。
”文字如河水般绵长,将思乡的苦楚娓娓道来,竹片上的光纹都跟着泛起淡淡的愁绪。
刘桢的竹简最是遒劲,《赠从弟三首》其二的字句力透竹背:“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
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
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字里行间满是不屈的傲骨,恰如他本人“其气褊急”的性情。
可当众人逐一看过,却都停在了本人一卷竹简前——刻着“孔融”二字的竹片上,始终留着半片空白,像被人刻意剜去了字迹,连带着竹简边缘的红光都比其他几卷黯淡几分,与旁边刘桢诗稿的鲜亮形成刺目的对比。
“怎么偏偏少了孔融的诗?”穿连帽卫衣的男生捧着《建安七子集》,手指在书页上反复划过孔融的《杂诗》,“书上明明有‘岩岩钟山首,赫赫炎天路’这样的句子,怎么竹简上连个墨点都没有?”
话音刚落,崇文馆东墙突然传来“咔嗒”轻响,墙面的雾霭像被无形的手拨开,一面雾介凝成的浮雕缓缓展开——正是孔融让梨的场景,木桌的纹理、梨果的绒毛、人物的衣褶都栩栩如生,连阳光透过窗棂的光影都清晰可见。
浮雕里的木桌上摆着三只梨,最大的那只果皮饱满,带着新鲜的红晕,稳稳落在孔融面前;中等的梨带着浅浅的梨斑,被推到了幼弟手边;最小的梨表皮干瘪,还沾着块细小的黑斑,反而放在了兄长面前。
更诡异的是孔融的神情,他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的纹路向上挑着,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双手背在身后,姿态透着几分张扬,全然没有“谦让”该有的恭谨,倒像得了什么便宜。
双马尾小女孩抱着笔记本凑过去,翻开里面画着的让梨图——纸上用彩铅涂出的场景里,孔融乖乖站在兄长身旁,双手捧着最小的梨,头微微低着,大梨分明在兄长面前,幼弟手里拿着中等的梨,旁边还工整地抄着“融年四岁,与诸兄食梨,辄引小者”的原文。
“这不对呀!”她指着浮雕里的梨,小眉头皱成了疙瘩,“我画的是孔融拿小梨,大梨给哥哥,这里全摆反了!而且他的表情也不对,不像让梨,像抢了别人的梨还偷着乐!”
说着,她伸手碰了碰浮雕里的大梨,指尖刚触到梨身,梨表面突然泛起淡灰雾,雾中浮现出“礼失其序”四个字,字迹模糊却尖锐,像一根细针扎在人眼前,几秒后又消散了,只留下淡淡的墨味。
穿连帽卫衣的男生赶紧凑过去,盯着浮雕底座刻着的小字——“让梨之表,辨礼之里”,这八个字刻得极浅,混在木纹里,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字体苍劲,倒有几分曹丕《典论·论文》的笔意。
“‘辨礼之里’……是说不能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