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没有吉普车相送,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棉制服,背着一个打着补丁的行李卷,混迹在拥挤的长途汽车里,向着地图上那个遥远的边境小镇而去。
车越往北开,人烟越发稀少,景色越发荒凉。
广袤的原始森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偶尔能看到一两只耐寒的乌鸦在枯枝上聒噪。
气温急剧下降,即使裹紧了所有衣物,寒气依然无孔不入,仿佛要将人的血液都冻僵。
颠簸了几天几夜,换乘了各种破旧的交通工具,甚至有一段路是坐在运送木材的马拉爬犁上,李振邦终于在天黑前,看到了远处山坳里几点微弱的灯火——黑瞎子屯到了。
屯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小,几十户低矮的木刻楞房子(用原木垒成的房子)散落在冰冻的河边,烟囱里冒着若有若无的炊烟。
一条被车轮和马蹄压得结结实实的土路,就是屯子里唯一的街道。
四周是寂静的、仿佛无边无际的森林和群山,国境线就在那群山之后。
空气中弥漫着木材燃烧的烟味、牲畜粪便味和一种边境地带特有的、荒凉而紧张的气息。
几个穿着厚重皮袄、脸色粗糙的屯民,用警惕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外来者。
李振邦按照指示,找到了屯子里的林业站——一间比红星厂保卫科还要简陋的小木屋。
接待他的是林业站的站长,一个沉默寡言的鄂伦春族老汉,只会说几句生硬的汉语。
他看了李振邦的介绍信,只是点了点头,指了指角落里一个空着的板铺,示意他就住这里。
放下行李,李振邦走到木屋门口,望着外面漆黑的山林和稀疏的星斗。
寒风呼啸着穿过林间,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野兽的低嚎。
这里没有机器的轰鸣,没有城市的喧嚣,只有近乎原始的寂静和寒冷。
这里,就是他的新战场。
没有明确的敌人,没有清晰的线索,只有无形的压力和沉甸甸的责任。
他摸了摸贴身藏好的、用于紧急联络的特定信物,又紧了紧脖子上那条灰色的围巾。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无比清醒。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彻底忘记李振邦过去的身份和经历,完全融入“林业技术员”这个角色,像一颗无声的种子,在这片冰封的土地上扎根、生长,等待着与那个代号“老猎人”的同志接头,等待着从这片看似平静的冰雪之下,钓出那条危险的“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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