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古柳村的第一场大车祸(2/3)
追着问。
“别问,小孩子少听。
”
我妈拿书包帮我背着,一句话都没说。
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平时路上最爱讲的就是“谁家又吵架”“谁家买新电视”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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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不说,我心里越发毛。
一路上,大人们走得都比平时快。
等我们走到村口那个大弯道的时候,我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不需要别人讲,现场自己会说话。
3
弯道那块地,平时只有一条白线,现在多了好几条——
有白的,是洒下的石灰粉,用来盖血;
有黑的,是被烧焦的轮胎印,深深刻在地上,像有人拿巨大墨笔在路面上用力划过;
还有一片一片白纸钱,贴在路边护栏上,随风抖动。
风一吹,纸钱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有人在翻很厚的一本账本。
路边的电线杆上贴着一张红纸,毛笔写着两个字:“奠告”。
几个还没走的村民坐在田埂上抽烟。
“听说没?就是阿峰。
”
“哪个阿峰?”
“就是前几年出去打工的那个啊,他妈在镇上卖菜的。
”
“哎呀,就是他。
前两天才回来,说准备在家歇几天再出去。
”
“结果这下好了,直接歇到头了……”
有人叹气,有人摇头,有人骂骂咧咧。
“这大弯本来就危险,大货车司机又困,开那么快。
镇里搞的设计,我一开始就说不行。
”
“说了有用吗?你是镇长啊?”
“唉,这下好了,出事了上面两句就能把锅甩下来——‘安全意识淡薄’。
”
“安全意识能把弯掰直吗?”
他们一边说一边吐烟,嘴里吐的是烟,心里吐的是气。
我站在纸钱边上,看着地上那些被石灰粉盖住的黑印——
石灰盖得再厚,底下是什么颜色,我心里有数。
纸钱烧剩的灰被风一吹,粘在我鞋面上,像有人往我脚上轻轻拍了一把:“你来了。
”
我妈终于开口了:“别看了,走。
”
她的手有点凉,握得比平时紧。
我没动。
我的脑子里,突然一下跳出三个画面:
祠堂里的那只碗;
爷爷病床前那句“以后……你得……还”;
葬礼那晚,老柳树下那些伸手的人。
这些画面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在一起,往我脑子里一拧。
胸口一阵发紧,喉咙也紧。
“走啊。
”我妈以为我吓傻了,“别站这儿。
”
我抬起脚,像踩在一条看不见的线上一样,一步一步离开。
背后有人又开始议论:
“这古柳这两年是真不太平。
”
“以前人说福窝窝,现在都不好意思这么叫。
”
“你说是不是该请个人来看看风水?”
“看啥风水,修路修成这样,不出事才怪。
”
他们每一句话,都像在我背上轻轻点了一下。
——你呢?你觉得呢?
我当然想说:这跟我没关系。
问题是,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4
第二天,全村开会。
祠堂里人挤人,气氛跟上次不一样。
上次是吵,这次是真沉。
王支书站在前面,脸黑得跟炉底一样。
“镇里批评我们,说我们‘安全意识淡薄’。
”
他读文件的声音干巴巴的:“各村要深刻汲取教训,举一反三,严格落实安全责任人……”
底下有人小声嘀咕:“事故那弯不是你签字的?”
“你扯这些干嘛?现在说啥也晚了。
”
有人叹气:“阿峰那小伙子,我前几天还在镇上菜市场看到他,给他妈搬菜。
”
“是啊,人挺乖的。
”
王支书读完文件,放下纸:“总之,今后谁都要注意。
别骑摩托车乱超车,别开大货车超速,别随便站在路边看热闹。
”
他眼睛从人群里扫过,刚扫到我这边,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总觉得他在看我的时候,眼神里带了一点说不清的东西。
那东西不是怀疑,不是怪罪,更像是一种——“你将来恐怕跟这村的命都脱不开”的预感。
会散的时候,大人们照例在门口抽烟。
“上面就是会开会。
”
“开完会回家继续喝酒。
”
“唉,这条路是好路,就是带来第一场大事,晦气。
”
有人抬头看了一眼老柳树:“从那年雷打以后,就没安生过。
”
我站在祠堂门口,觉得屋里屋外都有味道——
香灰味、汗味、烟味,还有一点点不太明显的血腥味,混在一起,像一锅没放盐的乱炖。
5
那晚,我发烧了。
不是那种一点点的小低烧,是那种额头一摸就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