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祭:归魔 二十六(1/3)
一场冬雨让道路变得湿滑难行,云湛不得不降低了行进速度。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摔跤,以他的身手,即便马滑倒了人也摔不着,但要是把马给跌伤了,那就麻烦了。
方圆几十里并无官家驿站,根本没地儿换马。
屋漏偏逢连夜雨,来到一座小山村时,前方发生了滑坡,唯一的一条道路被堵住,无法通行。
云湛打听了一下,绕路的话,大概需要多走大半天的路程,而等到道路疏通大约只需要小半天。
&ldquo而且你绕了道,也不能保证其他的路不被堵上,是不是这个理儿?&rdquo拎着茶壶的乡村茶铺伙计巧舌如簧,&ldquo所以您最好还是在这儿坐一坐,茶水两个铜辎管够,要酒要菜我们也能给您张罗,舒舒服服等到路通不就行了?&rdquo
云湛哼了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伙计说得在理,只能在长条凳上坐下,要了杯茶。
这个简陋的茶铺已经坐满了等着赶路的行人,都在焦躁地等待着前方的道路疏通。
虽然由于人多,并不显得太冷,但这样风雨交加的天气,加上头顶上密布的浓云,总是让人心情不畅。
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小孩儿在茶铺里哇哇大哭起来,啼声洪亮,吵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抱着孩子的父亲、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用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把孩子哄到破涕为笑。
云湛向来不喜欢小孩儿的哭闹,更是听得无名火起。
这时候一个货郎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一个拨浪鼓,在孩子的眼前晃动几下,还在哭声稍息,好奇地看着他。
货郎把拨浪鼓塞到他手里,又摸出一根女人梳头用的簪子,往头上一插,挤眉弄眼地扮了个鬼脸。
他这几个小小的动作马上把孩子哄笑了,货郎又掏出一块糖放入孩子嘴里。
孩子抿着糖,终于不再哭了,茶铺里的人总算都送了口气。
&ldquo真是太感谢您了!&rdquo孩子的父亲擦着满脸的汗水,&ldquo我娘子生孩子时难产而死,一直是我自己一个人把他带大,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惊扰了众位&hellip&hellip&rdquo
货郎赔上一声同情的叹息,抚摸着孩子的小脑瓜说:&ldquo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怕生。
这茶铺里那么多人,他见到生人,自然要害怕。
不过小孩子嘛,也喜欢新鲜,弄点好玩好笑的东西给他,他就忘了害怕了。
&rdquo
&ldquo不瞒您说,我成天又要照料他,又要抄抄写写挣钱,又要挤时间读书准备应试,哪儿有精力去顾及其他?&rdquo这位书生一脸的苦笑,&ldquo只能把他放在家里,扔几件玩具自己去玩,只恨他还不识字,不然给他几本书静静地看,我就省心了。
&rdquo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货郎连连摇头:&ldquo那怎么行?这样养大的小孩,一定很不合群。
就得多让他和人接触,让他笑,孩子才能养得好。
&rdquo
云湛静静地听着,忽然手一抖,茶碗里的茶水洒了出来,落到衣襟上。
他顾不得去清理,放下茶碗,心中豁然开朗,有些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太不可思议了,他捶着自己的脑门,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的荒唐,这样的不可思议,我之前完全被迷惑了。
他在心里排列着之前发生的几件无法解释的怪事:郡主和失势的太监伍正文之间的往来,郡主的房间里找出来的物品,六人队里那个明显属于异类的滑稽怜人伍肆玖,以及最重要的&hellip&hellip最重要的&hellip&hellip最重要的&hellip&hellip
都可以串起来了!要不是身边人太多,云湛简直想怒吼一声来发泄一下多日以来无头苍蝇一般的憋屈。
但我现在还需要一点证据,只要问明白了这件事,整宗案子里的一个极其重要的环节就算是明了了。
可是这样一来,之前做出的种种判断,有很多相关环节又不得不推倒重来了,真是活见鬼。
所谓的事实真相,其实就和蘑菇差不多,永远不会自觉自愿地袒露在阳光下,而当你伸手采攫的时候,又总会被斑斓的色彩所迷惑,一不小心把吃不得的毒蘑菇扔进篮子。
而且&hellip&hellip在想通了这一环后,一个全新的、之前完全没有预估到的大问题会爆发出来,其严重程度让云湛这样没心没肺的混蛋都觉得压力倍增。
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他心里真是完全没数。
心急火燎地等到了半天之后,山民们勉强清出了一条通道,云湛打马狂奔,也顾不得是否可能摔跤了。
如此疯跑了两天两夜,在这一天黎明的时候赶到了南淮。
南淮城并没有下雨,云层却也不薄,抬头望去,天空是一片死气沉沉的灰蓝色,连太阳的影子也见不到。
这样的天气下,城南更加显得破败而阴郁,就像是一幅街头画师的涂鸦画卷,无论构图还是色彩都拙劣无比,灰蒙蒙的街道与房屋,以及同样灰蒙蒙的人们的面孔,呈现出扭曲病态的色泽,让人有呼吸不畅之感。
而整个城南或许是唯一能与富贵沾上边的隆亲王府,却也笼罩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氛围中。
虽然官府一直在着力掩饰,毕竟纸包不住火,渐渐还是有一些流言开始传播,这些流言都指向了隆亲王,认为他和最近南淮城接二连三发生的血腥罪案有关,甚至于有可能是在南淮各处秘密活动的&ldquo兄弟姐妹互助会&rdquo的幕后支持者。
当然了,事关隆亲王这样的大人物,流言总是传得遮遮掩掩神神秘秘,但那也并不能延缓人心的浮动不安。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亲王府周围戒备森严,看来很是肃杀。
云湛虽然是熟客,也仍然被礼貌地挡在了门外,不久洪英得到通禀出来,把他迎了进去。
洪英伸手挥退随从,立马开始不停地叫苦。
&ldquo现在王爷闭门谢客,以免把自己卷进漩涡里去,但是南淮城里还是谣言满天飞,我也没办法把他们都抓起来割了舌头,&rdquo洪英的脸上闪过一丝恨意,&ldquo云先生,现在只有你能帮助王爷了,只要你能把凶手和兄弟会的真正主使者抓出来,流言就会不攻自破。
&rdquo
&ldquo我一定会尽力而为,&rdquo云湛在洪英的背上轻拍一下,&ldquo但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
我问你,上一次我和你聊天的时候,你曾经提起过,郡主前段时间逼着一个亲王的手下学艺,居然把他的胡子揪下来了。
是真的么?&rdquo
洪英微微一笑:&ldquo是真的,人家好容易留的胡子,被硬生生揪掉一半,剩下的一半看上去好不奇怪,只能一并都剃光了。
&rdquo
云湛哈哈大笑,笑完忽然一板脸:&ldquo他的绝艺是什么?郡主想从他身上学到点什么?快告诉我!&rdquo
洪英很为难:&ldquo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从我来到府里为王爷效力,他就一再告诫我,他那些江湖上的朋友,都不是他的下属,而是平等论交的好友,不许我去调查他们的虚实并备案。
所以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