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丝(1/3)
蜡烛将尽,只剩一寸残梗,兀立在温暖的融蜡中,照亮了女王的床榻。
火苗闪烁。
它快灭了,丹妮知道,它在为另一个夜晚送终。
春宵苦短。
她彻夜不眠,睡不着,也不想睡,甚至害怕阖眼,唯恐睁眼已是黎明。
若能让夜晚永驻该多好,但她能做的只有清醒着享受每一刻温存。
在黎明来临、将一切化为慢慢淡去的回忆前,尽情享受。
在她身旁,达里奥·纳哈里斯酣睡得像个婴儿。
达里奥挂着一贯的自信笑容吹嘘自己很会睡觉,甚至打仗时坐马鞍上也能入睡,随时养足精神,投入战斗。
寒风烈日都影响不了他。
“睡不好就打不好。
”这是他的口头禅。
他从未被噩梦困扰。
丹妮跟他说起镜盾萨文被死于其手下的骑士们的鬼魂困扰,达里奥却大笑:“要是被我杀了的人敢来缠我,我就再杀他一次。
”他毕竟只是个佣兵,丹妮意识到,也就是说,恬不知耻。
达里奥趴着睡,轻便的亚麻薄被缠在他的长腿上,他的脸半埋在枕头中。
丹妮一只手顺着他脊柱游走,只觉皮肤光洁柔滑,毛发稀少。
就像丝绸锦缎。
丹妮喜欢这种触感,也喜欢让手指穿梭于阴毛中,按摩他因一天鞍马劳顿而疲惫不堪的腿,再环住他的下体,感觉那话儿在她掌间变得坚挺。
若丹妮是普通女人,情愿一生就这样抚摸达里奥,细数他身上每一道伤疤,让他讲述它们的来历。
只要他开口,我可以放弃王位,丹妮心想……但他没开口,也不会开口。
两人如胶似漆时,达里奥会说种种甜言蜜语,但丹妮知道他爱的是真龙女王。
若我放弃王位,他就不要我了。
何况,国王丢王位就等于掉脑袋,丹妮不觉得女王能逃过一劫。
烛火闪烁了最后一下,终于湮灭在蜡泪之中。
黑暗吞噬了羽毛床上的两人,以及屋内各个角落。
丹妮双手环住团长,紧贴在他背上,呼吸他的体味,沉溺于他身体的温暖,感受着他肌肤的气息。
要记住,她提醒自己,记住他的感觉。
她吻了他的肩膀。
达里奥翻过身,面对丹妮睁开眼睛。
“丹妮莉丝。
”他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
这是他的另一项天赋——像猫一样随时能醒,“天亮了?”
“还没。
我们可以再待一会儿。
”
“说谎。
我能看见你的眼睛,夜里怎能做到?”达里奥踢开薄被,坐起来,“天已微明,马上就是白天。
”
“我真不希望白天到来。
”
“不希望?为什么呢,我的女王?”
“你知道的。
”
“婚礼?”他大笑,“干脆嫁给我吧。
”
“你知道我不能。
”
“你是女王,你可以随心所欲。
”他一只手抚上丹妮的大腿,“我俩还剩几夜?”
两夜。
只剩两夜,“你我都清楚。
过了今夜与明夜,一切就将结束。
”
“嫁给我,这样所有夜晚都属于我俩。
”
要能就好了。
卓戈卡奥曾是她的日和星,但他离开得太久,丹妮莉丝几乎忘记爱和被爱的感觉了。
是达里奥帮她记起这一切。
我原本是个死人,而他让我重生;我原本沉沉睡去,而他将我唤醒。
我英勇的团长。
但他近来愈发胆大妄为。
他上次出城袭敌,回来时将一颗渊凯将领的头扔在丹妮脚下,并在大厅中众目睽睽之下吻她,最后还是巴利斯坦爵士将他们拉开。
祖父爵士大怒若狂,丹妮真以为他会当场格杀达里奥。
“我们不能结婚,亲爱的,你知道原因。
”
达里奥爬下床。
“那就嫁给西茨达拉吧,我会送他一套精美的号角作结婚礼物。
吉斯卡利人对号角特别着迷,他们会用梳子、发蜡和铁发卡把头发弄成号角。
”他找到长裤套上,但没费神穿内衣。
“我结婚后,再来找我就是叛国。
”丹妮拽起被单,遮住双乳。
“那我肯定会叛国。
”他从头套上蓝丝绸外套,用指头捋直三叉胡。
为了丹妮,他将胡子重新染色,从紫色变回蓝色——跟他们初遇时一样。
“你的味道。
”他嗅嗅自己的手指,咧嘴笑道。
丹妮喜欢他笑起来时金牙闪闪的样子,喜欢他胸前的绒毛,喜欢他坚实的双臂,喜欢他大笑的声音,还有他进入她体内时看她的眼神和轻声呼唤她名字的方式。
“你真俊。
”她看他穿马靴时脱口而出。
有时他会让丹妮帮他穿,但今天似乎没这打算。
以后就没机会了。
“没俊到能娶您。
”达里奥从钩子上摘下剑带。
“你要去哪儿呢?”
“去您的城市里,”他回答,“喝上一两桶,再找人打一架。
好长时间没杀人啦,兴许我能找上您的未婚夫。
”
丹妮朝他扔了个枕头。
“你离西茨达拉远点!”
“谨遵圣谕。
您今天要上朝么?”
“才不。
我后天就结婚了,西茨达拉将成为国王。
让他主持朝政吧。
这些是他的人民。
”
“有些是他的,有些是您的。
您解放的那些属于您。
”
“你是在责备我?”
“您称他们为您的孩子。
孩子需要母亲。
”
“你就是,你就是在责备我。
”
“只有一点点,聪明的小心肝儿。
您会上朝么?”
“或许婚礼之后会。
在和平到来之后。
”
“您说的‘和平’永远不会到来。
您应当上朝。
新入团的家伙不相信您真的存在,就是风吹团来的那些。
他们大多在维斯特洛出生长大,从小听着坦格利安家的故事。
他们想亲眼见您。
青蛙还有礼物要献给您。
”
“青蛙?”丹妮嘻嘻笑道,“他是谁?”
他耸耸肩。
“一个多恩男孩,为一位外号‘愁肠’的大个骑士当侍从。
我让他把礼物给我,我代为转交,但他不肯。
”
“哦,聪明的青蛙。
把礼物给你?”她又朝他扔了个枕头,“我还见得到它吗?”
达里奥摸了摸华丽的胡子。
“我会偷甜美的女王的东西?若是配得上您的礼物,我自会交到您柔软的掌心。
”
“作为你爱的信物?”
“我没那么无耻啦。
总之我告诉他可以亲自献上礼物,您不会让您的达里奥·纳哈里斯变成骗子吧?”
丹妮没法拒绝。
“如你所愿。
明天带你的青蛙上朝。
其他人也带上,那些维斯特洛人。
”能听到巴利斯坦爵士之外的乡音总归是好事。
“谨遵圣谕。
”达里奥深鞠一躬,微微一笑,转身离开,披风在后翻飞。
丹妮坐在凌乱的床上,抱紧双膝,觉得十分孤独无助,以至于没注意到弥桑黛端着面包、牛奶和无花果蹑足进来。
“陛下?不舒服么?小人听见您晚上尖叫。
”
丹妮拿了一个无花果。
果实乌黑饱满,沾满晨露的滋润。
西茨达拉会让我尖叫么?“你听见的只是风声。
”她咬了一口,但达里奥走后,只觉食不知味。
她叹口气,站起来召唤伊丽拿袍子,随后漫步到露台上。
强敌环伺,海边停靠的船从未少于一打,赶上士兵登陆,数量甚至上百。
渊凯人还通过海运搞来木头,在壕沟后建造弩炮、蝎子弩及投石机。
宁静的夜晚,丹妮可以听见锤子敲打声在干燥温热的空气中回荡。
但没有攻城塔,也没有撞锤。
他们不想强攻弥林,只是封锁等待,不时往城内丢石头,直到饥饿和疾病让她的人民屈服。
西茨达拉会为我带来和平。
他一定会。
当晚,厨师用大枣和胡萝卜为她烤了一只羊羔,但丹妮只吃了一口。
即将与弥林人再次博弈让她顿感疲惫,难以入眠。
喝得东倒西歪的达里奥回来,睡在她身旁。
她在被单下辗转反侧,梦见西茨达拉吻她……但他的嘴唇是蓝色瘀青,当他进入丹妮时,命根子寒冷如冰。
丹妮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坐起来,她的团长就睡在身边,但她依然孤独。
她想摇晃他、叫醒他,让他抱住她,和她做爱,帮她忘记一切烦恼。
但丹妮知道就算这样做,达里奥也只会微微一笑,打个哈欠说:“只是个梦,我的女王,继续睡吧。
”
于是她没叫醒达里奥,而是穿上一件兜帽长袍,走到露台上。
她来到扶手旁,一如之前无数次那样俯瞰城市。
这永不是我的城市,永不是我的家。
淡粉色朝霞照上丹妮时,她已在露台草坪上睡着了,身上盖了一层细小的露珠。
“我答应达里奥今日会上朝。
”侍女们叫醒她后,她说,“帮我把王冠拿来,噢,还有衣服,要轻便凉爽的。
”
一个小时后,她梳洗整齐。
“跪迎弥林女王,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女王,大草原的卡丽熙,解放者,龙之母,不焚者,风暴降生丹妮莉丝。
”弥桑黛唱道。
瑞茨纳克·莫·瑞茨纳克鞠躬时满脸堆笑。
“圣主,您每天都变得更光彩动人,这定是出于婚姻的美好愿景。
噢,我光彩夺目的女王!”
丹妮叹口气:“宣第一名请愿者。
”
丹妮太久没上朝,积压的请愿者人山人海,大厅后面全是人,不时爆发争夺扭打。
但不出意料,格拉茨旦·卡拉勒仍第一个上前。
她高昂着头,脸孔隐藏在闪亮的绿面纱后。
“我的明光,我们最好私下谈。
”
“有空的话,”丹妮甜甜地回答,“我明日就将结婚。
”她上次与绿圣女会面不欢而散,“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跟您谈谈某位放肆无礼的佣兵团长。
”
她胆敢在大庭广众下提这事?丹妮怒火中烧。
我承认,她很勇敢,但若她认为还能把我教训一通,那就大错特错了。
“棕人本·普棱的背叛让我们震惊,”她说,“但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我想你应该回神庙去,继续为和平祈祷。
”
绿圣女鞠躬退下。
“我也会为您祈祷。
”
又一巴掌,想到这,丹妮脸红了。
余下的进程丹妮已驾轻就熟。
她坐在靠枕上,听他们陈述,一只脚不耐烦地晃荡。
中午,姬琪端来一大盘无花果和火腿。
请愿者似乎无穷无尽,三停之中有二停满意离去,但剩下的一停要么哭红了眼、要么低声抱怨。
将近黄昏时,达里奥才带着从风吹团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