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转头时只看见他吞咽喉结的动作，却不知对方正在用后槽牙碾碎含着的解毒丸——方才刮除的槐花晶里，混着黄皮子尾巴尖的绒毛。
"要辰时伐的桃木。
"他扯断领口第二颗纽扣丢出窗外，铜纽扣在路面炸开的蓝火映出十里外山村的轮廓，"记得让你婆婆..."剧烈的颠簸打断话语，后备箱传来铜锁崩断的脆响。
陈诗妍抱紧檀木匣的瞬间，瞥见林宇轩用血在方向盘上画符的手势。
那些蜿蜒的血迹与护身符的纹路重合，将她那句"婆婆其实不会扎纸人"的坦白压回心底。
山风掀起她衬衫下摆时，符纸上的毕方突然调转方向，赤色瞳孔对准了后视镜里某团正在消散的灰雾。
林宇轩的指尖在方向盘雷云纹上摩挲出细微声响，陈诗妍那句承诺在车厢里荡起涟漪。
他凝视着后视镜中逐渐缩小的纸灰旋涡，喉结滚动时尝到檀香混着槐蜜的古怪回甘——这是黄皮子讨封时最爱的供品味道。
"你婆婆..."他刚开口，车载空调突然吹出带着纸钱灰烬的风，仪表盘温度指针逆时针转了大半圈。
陈诗妍腕间的银镯与三清铃相撞，在26℃的冷风里蒸腾起细密水珠。
山道旁的野菊花突然集体转向，陈诗妍掏手机的动作带出化妆包里的鎏金镜。
镜面掠过林宇轩凝重的侧脸时，映出他后颈鳞状红斑正在组成某种敕令符。
这个发现让她伸向平安结的指尖顿了顿，那些朱砂染红的丝线突然缠住她小指，在肌肤上勒出与护身符相同的八卦纹。
发动机的轰鸣声就在这时刺穿山雾。
林宇轩的瞳孔骤然收缩，沾着血痂的拇指按在挡风玻璃的送亲残影上。
后视镜里逼近的黑色轿车轮毂上沾着殡仪馆特有的白菊露水，雨刮器却挂着城隍庙求的平安绶带。
这矛盾组合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昨夜超度百鬼时碎裂的桃木剑残片在背包里发出蜂鸣。
"这条山路不是封了吗？"陈诗妍的疑问被突然加速的心跳声淹没。
她腕间的银镯莲花纹正在疯狂开合，露出内圈刻着的生辰八字——正是婆婆每年端午要她泡井水的时辰。
林宇轩的指节叩响青铜盒盖，三清铃的余温在空调出风口凝成毕方虚影。
当黑色轿车逼近到二十米距离时，他看清司机握着方向盘的右手戴着扎纸人专用的苎麻手套，副驾驶座上摆着的矿泉水瓶里沉着半截黄鼠狼尾尖毛。
"关窗！"
陈诗妍按下电动开关的瞬间，山风卷着腥甜气息扑在玻璃上。
那些凝在窗缝的槐花晶突然膨胀成眼球状，每个"瞳孔"里都映着黑色轿车挡风玻璃后的景象——司机脖颈处蔓延的青灰色纹路，与林宇轩后颈的敕令符如出一辙。
护身符在陈诗妍胸口剧烈震颤，毕方的清啼震碎了车窗上的结晶眼球。
林宇轩反手将染血的平安结按在导航屏幕上，炸开的蓝火中浮现出十里外山村的3D投影。
某个穿着长衫的虚影正站在村口老槐树下，手中的朱砂笔与陈诗妍化妆包里的鎏金镜产生共鸣。
黑色轿车在距他们五米处突然减速，轮胎碾过路面槐花琥珀时发出冰层开裂的脆响。
陈诗妍的扎纸秘本自动翻到"傀儡术"章节，泛黄纸页上的新娘轿辇图正随着引擎声颤动，轿帘缝隙探出的爪尖沾着与林宇轩袖口相同的铁锈味。
"别看后视镜。
"林宇轩的声音裹着三清铃的余韵，震落陈诗妍睫毛上凝结的霜花。
她攥紧符纸时摸到夹层里湿润的触感——那半粒舍利子正在渗出带着檀香的血液，将雷云纹染成诡异的绛紫色。
当两车擦肩而过的瞬间，青铜盒里的饕餮纹锁扣突然弹开三毫米。
陈诗妍的银镯莲花纹中射出金线，与护身符的毕方尾羽在空中结成天罗地网。
黑色轿车后座飘出的纸钱撞在网上，燃烧时腾起的青烟组成个歪斜的"囍"字。
林宇轩的登山靴重重踩下油门，后视镜里黑色轿车的车牌在晨雾中融化成一滩柏油。
陈诗妍的檀木匣滚落到脚踏垫上，封印符裂口处探出的青铜钥匙突然调转方向，直指他们正要前往的山村。
山风卷着燃烧的纸灰扑进车窗，陈诗妍按住狂跳的护身符，突然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攥着根赤金丝线——另一端正系在林宇轩渗血的手腕上。
当她顺着丝线望去，看见后视镜里自己的倒影正被毕方的虚影笼罩，而那辆消失的黑色轿车，此刻正在她瞳孔深处亮起雾灯。
导航屏幕突然闪烁的雪花点中，传来机械合成的童谣："七月半，嫁新娘，山村古道纸轿晃..."陈诗妍猛地关掉电源，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正与童谣最后一句重合："...问郎何时揭红妆？"
挡风玻璃上的水珠突然集体滚向右侧，在玻璃边缘凝成血红色的聘书字样。
林宇轩扯断腕间赤金丝线的瞬间，陈诗妍听见五十米外的山弯处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锐响——那辆本该消失的黑色轿车，此刻正横陈在唯一的下山通道中央。
陈诗妍的指尖抚过护身符上的七星阵纹，突然发现那些流转的赤金线不知何时已在她衬衫第三颗纽扣处结成同心结。
当山风掀起符纸一角，她看见林宇轩映在车窗上的侧脸，正与记忆深处某个穿长衫的背影缓缓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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