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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大了,实在做不动了。
孩子朋友都在这一块,还有学校可以照顾我,一逢年过节,以前的学生动不动来看我,所以别人都叫我不要折腾,安心在这里养老。
”
“但没劝住我。
”他笑了笑,拎着易拉罐碰了碰官周手里的,自顾自饮了一口,“人嘛,落叶了就想归根,这里再好,也不是我的根。
”
按道理来说,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官周也该劝两句,他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听着听着,没出口的话就梗在了喉咙里,几度动了动唇,都没说出什么,最后索性跟着喝了半罐子酒,就算是给了答案。
林乔头发已经没几根黑的了,稀疏得像一片戈壁,老年斑前几年只在手上,现在脖子上也有零零星星一点。
他看着官周,和看自己的孙子一样,目光慈爱,好像还是多年前在他臂弯里那么小小一团。
“你妈是我教的第一届学生,成绩最好,走的路也跟我一样,毕业了就留校,我一手带着。
看着她结婚,看着她有了你,本来打算等她年龄到了,把她提上来,我就拍拍屁股走人,也没想到……”
他停了停,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喝空了,空易拉罐被用力一掷,扔进角落的白色泔水桶里,长叹一声:“世事无常啊!”
远处的灯陆续灭了,街边的摊车一个接一个打烊,排成一条断断续续的队伍,从街口出去,夜晚归于寂静。
良久以后,林乔开口。
“以后别来了。
”
“我走了,你也得走出来,都这么多年了。
”林乔说,“以前那么爱笑,现在就没见你笑过,小孩子的,活得给自己上了把锁,辛不辛苦?”
“放你自己一马,也给别人个机会。
你看看屋子里面那一群,多好啊,别总把别人关在外面。
”
官周指尖紧扣着易拉罐端口凸起的浅沿,指腹压得苍白,抬起头,看了眼黑云缭绕的天,眼睛发干。
他年年都来这里,没漏过一年。
小时候一家人来,后来成了他和官衡,又后来只剩他一个。
直到前几年来这的时候,刚好碰着那天胡勉下来买洗发水,这人见了他以后,眼睛干眨了半天,差点没当场抱着他哭出来。
胡勉长得比实际年纪大十岁,勾着他脖子的时候像劫持人质,通红着眼睛说:“没把我当兄弟是吧?来这么多次,一次也不跟我说,你什么意思?!”
那一天晚上喝得最晚,喝到最后,胡勉走路像跳芭蕾,没头苍蝇一样踮着脚回去。
第二天一醒就给他打电话,仓皇得仿佛以为昨天是个梦,结结巴巴半天也没放出一句主谓宾完整的屁。
听得官周不耐烦,没忍住怼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