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3/3)
,我表兄是个正派人,不一定听我的。
但我尽量去说,兴许他又给我个面子呢?说成了,你再给钱也不迟。
其实,他也不用同你说,反正有一家要中标的。
后来人和集团中了,就以为是得到了你的关照。
结果如数付了贺佑成三十万。
他们也不敢不给,他们以为,只要工程没完工,只要他们没全部拿到钱,你都有办法治他们。
但这状却不是人和告的,告状对他们也不利。
只是后来,那几家没有中标的,偶尔碰在一起说这事,就发现中间肯定有文章了。
但他们都相信贺佑成是你表弟。
”
朱怀镜听着哭笑不得,想这贺佑成玩小聪明倒也玩了三十万。
难怪有次贺佑成同几位建筑老板在一起喝茶时,专门打电话给他,说他那些朋友想见见朱书记。
贺佑成后来请过他几次,他都婉拒了。
贺佑成还到他办公室去过几次,也没什么事,只是坐坐,他都只是勉强应付了。
“到底是哪家告的呢?”朱怀镜像是自言自语。
关云摇头道:“这个暂时查不出来。
事情很清楚了,查不查得出都不重要了。
”
朱怀镜说:“这事怎么处理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
关云说:“若公事公办,按诈骗罪将贺佑成抓了就是了。
看朱书记的意见怎样。
”
朱怀镜知道关云的意思是顾忌着舒天,而朱怀镜却怕伤着舒畅。
“这事还有别的人知道吗?”朱怀镜问。
关云说:“就只有我和我局里另外一位小伙子知道。
人和是当事人,自然也知道。
但别的那几家建筑公司只是猜测,他们拿不出真凭实据。
”
朱怀镜站起来,双手插在裤兜里,低头沉吟。
好一会儿,他抬头望着关云:“这事你暂时压着。
”
“好吧,听你指示再说。
”关云目光随着朱怀镜转,想弄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朱怀镜却不容他再多琢磨了,伸出手同他道别了:“辛苦你了,小关。
注意保密。
”
朱怀镜回到黑天鹅,陈清业、刘浩和舒天都还在那里。
他们哪敢就走了。
朱怀镜说声大家久等了,舒了口气,懒洋洋地瘫在了沙发里:“刘浩,请你准备点夜宵好吗?也不到哪里去了,就端到这里来吧。
你看,我成了丐帮帮主了,开口要饭吃了。
”
四座皆笑。
刘浩道:“我正想请示朱书记要不要弄点夜宵哩。
我没有看准时机,服务不到位吧。
各位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
朱怀镜正是要他暂时回避一下。
“清业,那会儿说到王八,你像是有话要说?”
陈清业望望舒天,支吾起来。
朱怀镜说:“舒天在场没事的,但说无妨。
”
陈清业就不好意思了,说:“哪里,舒天……当然当然。
朱书记,你难道真不知道王八是谁?”
“不知道。
”朱怀镜摇摇头。
陈清业说:“荆都建筑行内的人,在一边管王莽之的公子王小莽叫王八。
”
朱怀镜说:“这可是骂人呀!”
陈清业说:“当然是骂人。
不过大家给他取这个外号,是有来历的。
我敢说,那个王莽之,肯定是个大贪官。
荆都管区内,只要是两千万元以上的工程,他儿子都要插手。
王小莽自己也不搞工程,只是把工程拿到手后,给人家做,他收中介费。
什么中介费,只是个说法。
实际上就是大工程谁来搞,必得他王小莽说了算。
行内人都知道规矩了,只要有大工程,不去找别人,只找王小莽。
王小莽有个习惯,对‘八’字特别看重。
你托他找工程的话,只要他答应了,先给八万块钱给他,叫前期费用。
工程拿到手之后,再付他八十万。
工程完工后,付清全部中介费,标准是工程总造价的百分之八。
他总离不开‘八’,大家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王八’。
可见大家是恨死他了。
”
朱怀镜问:“这些可是事实?”
陈清业说:“当然是事实。
前年荆都电信大楼工程,我想搞到手,托人介绍,同他接触过。
他同意了,收了我八万块钱。
后来工程没到手,他给了别人。
还算好,他托人把八万块钱还给我了。
后来我知道,是飞马公司做了那个工程。
同飞马抢,我怎么抢得过?”
朱怀镜问:“曾飞燕的飞马公司?他们不是做路桥的吗?”
“只要来钱,什么不可以做?”
朱怀镜略略算了一下,吓得心跳如雷。
如果王小莽把梅次高速公路拿去了,他岂不要赚两亿多?工程的总体造价可是三十多亿啊!朱怀镜不知道自己早已站起来了,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浑身冒汗,一会儿就感到背上湿腻腻的了。
陈清业说:“荆都建筑行业里面,好久以来就有这种专门做中介的人了。
他们神通广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但说白了,就是在官方有后台,有的本身就是官场里面的人。
他们基本上形成了行规,各有各的山头,办事各有规矩。
比方中介费,一般是百分之五。
这是大家都认可的标准。
他王八如今要百分之八,怎么办?建筑老板就只好在偷工减料上打主意了。
我说,这几年王八经手的工程,迟早会出大事的。
那王八更叫人恨的是,他不管你是锅里的还是碗里的,见眼就要抢几口塞进自己嘴里。
荆都场面上混的人都说,做人要有人格,做官要有官格,做流氓也要有‘流格’。
这王小莽就是没‘流格’。
”
听得外面像是刘浩来了,朱怀镜轻声交代:“刚才的话,就到这里为止。
”
刘浩进来说马上就好了。
只一会儿,几位服务小姐就托着盘子,端菜进来了。
茶几就成了餐桌。
茶几很大,将就着也还行。
朱怀镜起初还有些饿,这会儿却早没胃口了。
只喝了一小杯红酒,沾了点儿蔬菜。
撤去碗碟,朱怀镜就让刘浩休息去了。
然后叫杨冲送舒天回去,说自己就在这里休息了。
他们俩刚出门,朱怀镜就打了电话给舒天:“你听着,别说话。
你这会儿到你大姐那里去,我一会儿也去那里。
有急事商量。
你就在她公司大门口等我吧。
”
过了五分钟,朱怀镜下楼,叫了辆的士。
他把礼帽压得低低的,怕司机认出来。
夜里路上车少,很快就到了。
见舒天正站在那里,四处张望。
舒天不知道有什么大事,神色有些紧张,见朱怀镜闭口不说,他也不方便问。
两人一言不发,低头进了物资公司大院。
敲了一会儿门,才听得舒畅在里面问是谁。
朱怀镜不好说话,舒天答应了。
舒畅开了门,穿着睡衣。
见朱怀镜和舒天都站在门口,她眼睛都直了。
朱怀镜忙笑道:“对不起,这么晚了来打搅你。
”
舒畅请他们进去了,自己马上回房,穿整齐了才出来。
舒畅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只是望着朱怀镜和舒天。
朱怀镜竟然呼吸急促起来,感觉很难开口说话。
他摇摇手,再说:“给我倒杯茶好吗?”
舒天刚要起身,舒畅马上站起来。
她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俩。
喝了几口茶,朱怀镜才低下头,吸着烟,慢慢说起了贺佑成诈骗三十万的事。
舒天也是才听说的,姐弟俩嘴巴都张得天大。
“事情就是这样。
你说舒畅,怎么办?”朱怀镜问。
舒畅低头不语,眼泪哗哗地流。
舒天很难为情,手脚都不知怎么放着才好。
“舒畅你不要难过。
我可以让这事不露出来。
”朱怀镜说。
舒畅抽泣道:“感谢你……朱书记。
我哭的不是他,是自己。
我这是哪辈子造的孽,怎么会碰上这种人?他什么正经事都不做,一辈子都在耍小聪明。
你不要管我怎么样,依法办事,将他抓起来就是了。
”
朱怀镜说:“我同公安局的同志说了,要他们先将这事压着。
”
“可有人盯着你呀!不把他抓起来,怎么还你的清白?”舒畅说。
朱怀镜长叹道:“就让他们去查吧。
他们总不至于把我抓起来搞逼供吧。
到最后,顶多也就是个事出有因,查无实据。
”
舒畅说:“这样不行。
不等于给你留着个尾巴吗?别有用心的人还会拿这事做文章。
群众不明真相,真会相信你是个贪官哩。
”
“他如果真的抓起来了,只怕会坐几年牢。
这对你,对你家庭,对孩子,都不好啊!”朱怀镜抬头望着天花板。
舒畅不停地抹眼泪,眼睛已经红肿起来了。
她头也没抬,说:“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朱书记,你不要顾忌我们,依法办事吧。
”
朱怀镜摇头说:“我不能不考虑你们啊。
只要过得去,我不会让他难堪的。
”
谁也不说什么了。
枯坐了几分钟,朱怀镜起身告辞。
舒天说不走了,陪姐姐说说话。
舒畅说:“舒天你送送朱书记再回来吧。
”
出了大门,朱怀镜让舒天回去。
舒天坚持要送朱怀镜回黑天鹅去。
朱怀镜说不回黑天鹅了,回家去。
“你快回去劝劝姐姐吧,舒天,不要送了,我走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舒天,你姐姐,可是个很好的女人啊,就是命苦。
”
说得舒天难过起来,低头说:“毕竟是他们自己夫妻的事,我做老弟的,不好过问。
那个贺佑成,也真不是东西。
朱书记,这事儿,您不要顾虑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
朱怀镜独自走在街上,寒风凛冽。
他没怎么犹豫,就拿定了主意。
他试着打了关云手机,关了。
走到路灯下,翻了翻电话本子,找到了关云家里电话。
“哦哦,朱书记,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听声音,好像关云还没有睡着。
“没有。
我正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哪。
这样,你明天一早,就传讯贺佑成。
”
“要把握分寸吗?”关云问。
朱怀镜说:“依法办事吧。
”
关云应道:“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