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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圣人:曹操.第1部,大结局_第十章 曹彰意外崛起,争储再起波澜(2/3)
操家乡却在豫州沛国,若说曹家是名相曹参之后还有可能,说是曹国贵族后裔就太牵强了。
其实自曹操曾祖曹萌那代往上便是土里刨食的白丁,无官无爵,即便真是曹国后裔也无从考证。
荀纬、王象不解其意,仲长统却心中了然。
曹家是要篡夺汉室天下的,曹参虽为名相,可终究是汉室之臣,被汉高祖喻为“功狗”,自诩曹国贵族就不一样了。
曹国出于姬姓,乃周文王之后,相较而言刘邦不过泗水一亭长,这样一比曹家的血统不就高过刘家了吗?再者曹操一族以宦官起家,时隔多年难掩瑕疵,难入世家望族法眼。
现在曹操把周室后裔抬出来,无疑是向他们宣告——你们不是自诩正统、倡导儒学吗?我曹家就是周室正统,这等身份还不配领导你们?不论是真是假,曹操想出这种办法提升家族地位实是用心良苦。
昔日董卓自诩董太后族侄,如今曹操自称周文王之后,这便是寒门浊流之人的无奈。
让改就改呗,仲长统亲自操刀,用墨笔勾去,在旁重新写,曹操接着往后看,再未发现不如意之处,最后点点头:“就这样吧。
以后宗庙祭祀一律称寡人祖先为曹叔振铎。
”他心血来潮一句话成了定制,可笑宗庙里供的曹萌、曹腾、曹嵩,死去多年竟换了祖宗。
荀纬又奏:“大王家室秉承名……”他想说“名臣”但又一琢磨祖宗已换了“君”,赶紧改口,“秉承明君遗祯,治天下二十余载,名为匡扶实为开创,为一世表率。
请大王再题一诗,述平生之志、为政之道,续家传之末,教谕后世子孙,不忘祖德。
”这树碑立传的主意是曹丕想出来的,本欲亲口说出博父亲欢心,现在只得由荀纬代劳。
曹操果真笑了:“你们想出这等主意,倒也别致。
”他搦管沉思,何以用诗述为政之道——须知这不是简简单单一首诗,要传之子孙,而他子孙不就是后世帝王吗?这不啻为教谕后辈帝室的祖训。
他潜心凝思:我奔忙一生究竟要创造怎样一个世道?
蹙眉半晌,忽然提笔写道:天地间,人为贵……
只写了这六个字,曹操倏然停笔。
荀纬、王象不禁对望一眼——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大王必是一时匆忙写错了。
但臣子不敢指斥君王之非,两人佯作不悟。
说来也怪,仲长统半日不言不语,看到这六个字却精神一振,抬起头,无比崇敬地仰望着曹操:“写得妙!接下来呢?”
曹操茫然瞥了他一眼,不知为何面露苦涩,手腕轻轻颤抖,时隔良久竟发出一声叹息,继而稳住手腕写道:立君牧民,为之轨则……
仲长统一见这八个字,神往的眼光又黯淡了,也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
曹操再不犹豫,奋笔疾书:
天地间,人为贵。
立君牧民,为之轨则。
车辙马迹,经纬四极。
黜陟幽明,黎庶繁息。
于铄贤圣,总统邦域。
封建五爵,井田刑狱。
有燔丹书,无普赦赎。
皋陶甫侯,何有失职?
嗟哉后世,改制易律。
劳民为君,役赋其力。
舜漆食器,畔者十国。
不及唐尧,采椽不斫。
世叹伯夷,欲以厉俗。
侈恶之大,俭为共德。
许由推让,岂有讼曲?兼爱尚同,疏者为戚。
(曹操《度关山》)
一挥而就,曹操把墨笔往旁边重重一拍,王象立时赞道:“好!古人云,‘举网以纲,千目皆张;振裘持领,万毛自整。
’大王以圣贤为纲,仁义掣领,倡爱民、勤政、尚俭之德,真不朽之业也!”他把这些历代帝王都曾宣扬,又由曹操临摹一遍的话喻为不朽,显然言过其词。
荀纬见地更高一层:“墨子曰,‘兼者,圣王之道也,王公大人之所以安也,万民衣食之所以足也。
’又曰,‘圣人之所以济事成功,垂名于后世者,唯能以尚同为政者也。
’古者儒墨皆为显学,却若泾渭参商。
大王以儒化墨,合两家之精髓,实是难得。
”
曹操捏着眉头,似是完成一件极为耗神的差事,疲惫地摆摆手:“寡人想静静,出去吧……”荀王二人知他近来愈加喜怒无常,赶紧收起书简施礼而退。
“公理,你留一步。
”
“诺。
”仲长统似乎早料到他要留自己,站在那里动都没动。
空劳一世
仲长统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知道曹操会找他谈话,调他来邺城为的也就是这一天,他也期望着这次交谈——因为他也和曹操一样,在这世上或许只有对方这半个知己。
曹操否定天命,他也否定天命,称得起是知己。
但曹操否定天命是欲破他人之天命,树己之权威;仲长统否定天命则是有感千古兴亡之轮回,欲究来世之盛衰。
一个是意图问鼎天下的君王,一个是醉心世间教化的文人,完全是两条道上跑的马。
从某种意义上说曹操仅是利用了仲长统和他的《昌言》,利用了抨击天命、忠君之说,但即便是这种利用也足以让仲长统感到慰藉。
因为对于他这个出身寒门又独执异论的人来说,这世道太孤独,没人理解他,更不要期望什么赞许,二十年来他遭遇的只是冷眼和敌视;能有曹操这样一位君王重视他,利用他,在他看来已大喜过望。
曹操并没正视仲长统,茫然低着头,似是疲惫至极:“记得十三年前寡人初定冀州,你论及袁氏为政之失,今日看来寡人为政比昔日袁绍如何?”
“臣不敢言。
”
“但言无妨,说好说坏寡人无怪。
”话虽这么说,曹操却未与他有一丝眼神交流,甚至有些害怕与他对视——天底下没人能比仲长统更了解君王和权力的真面孔,在他面前曹操毫无神秘可言。
“诺。
”仲长统深施一礼,缓缓道,“以在下观之,大王如今之政与昔日袁氏相比……五十步笑百步耳。
”这话大胆犯上,却一语中的——如今曹魏之政已转而以世家大族为本,以儒家经学为教,与当年袁绍有何不同?只不过那些豪强大族还不那么猖獗,还不能左右曹魏国政罢了。
“哼。
”曹操苦笑一声,对这个答复毫不意外,“寡人生平最欲击败的对手就是袁本初,原以为官渡一战是非已分,没想到时至今日仍不能摆脱他的阴影。
”
“不过……窃以为大王与袁本初绝非同路。
袁绍四世三公豪强之人,视黎民如草芥;大王却有悲天悯人之心。
”
“悲天悯人?”这话连曹操自己都不甚了然,“你是聪明之人,何必像那些俗吏一般恭维寡人?”
“非是微臣谄媚。
敢问大王,方才您所书那首《度关山》,为何开头要写‘天地间,人为贵’?”
曹操的眼神又移开了,似乎不想提这个:“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与人又有何异?”
“民与人无异吗?”仲长统反诘道,“人者,万物之灵、天地之心也。
而民……说穿了不过是圣君圣王统治下之人,即便说什么‘爱民如子,盖之如天,容之若地’,也不过是把人看作子民,君王自诩为父、为天、为地。
须知人可以自出手眼,创亘古未有之业,行前人未行之事,开百家之先河,人能主宰自己命运,受帝王桎梏之民能办到吗?换言之,手握乾坤、树自家威福的君王能允许他们办到吗?”
曹操默然不语——仲长统又一语中的了。
曹操曾向往带给天下人安定、自由,立志远迈尧舜,甚至“恩德广及草木昆虫”(曹操《对酒歌》录),一切生灵平等,创亘古未有之大同之世。
这么美的理想终究破灭了……现在坐在这里的不再是那个满腹热忱、以苍生为念的年轻人,早已蜕变为一个称孤道寡、家天下的君王。
或许那梦想依然深埋他心底,但眼下他最在乎的是如何巩固自家权威,如何让这位子永远由自己儿孙坐着。
然而就在曹操提起笔来写诗的一刻,那个沉睡的梦忽又悸动了,他无意间写下“天地间,人为贵”六字。
人是天地的主人,上至帝王、下至奴仆都是人,也都是天地之主,那彼此之间还有何差别?君王又凭什么坐享富贵统治黎民?曹操不知所措了……他岂能告诉天下人:你们其实可以有与君王一样的权力,也可随心所欲,追求自由?那岂不是把曹家唯我独尊的权力否定了?
所以他赶紧笔锋一转,又写下“立君牧民,为之轨则”——要想牧役人民永世不败,就不能承认自由人性,君王永是不可逾越的天。
任何人的权力必须是君王的施舍,任何思想和创造必得在君王允许的范畴,百姓只能跪在地下感谢恩赐。
即便他在后文赞扬皋陶、唐尧、虞舜、许由,甚至提到了墨子的“兼爱尚同”,但这一切都必须在他牧民的轨则内……黎民逃不脱君王的统治,而曹操本人也逃不脱千年来的窠臼,他绕得再远终究还要回到老路上。
不管他心中梦想和实际利益哪个更重要,也不管是否愿意接受,他都别无选择。
仲长统感觉到自己揭了曹操伤疤,既有些不忍又慑于君王之威,心下甚是忐忑,也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一眼。
曹操却笑了:“无怪你能写出《昌言》这样的书。
扬雄破善恶之别,桓谭破谶纬之说,王充破鬼神之谈,你索性连天命君权都给破了,敢把天捅出个窟窿,当真胆大妄为!不过句句都是说到寡人心坎里了。
”
仲长统暗甩一把冷汗,谦虚道:“微臣不过信口胡言。
”
“人人都在虚言粉饰,若
有一人敢说实话,那众人眼中他自然就成了信口雌黄。
”曹操又打起精神,“今日寡人就是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