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华鬓不耐秋 VI(3/3)
的时候,那个男人的音容依然历历在目。
他趴伏在潮润的土地上,听着迦满人的马蹄声将他围绕起来,中原军疾驰而去。
他支撑着身子,艰难地坐起身来,箭依然深深扎在背上。
濯缨拔剑削断箭杆,将右手探到左胁下,解下了贴身银壶,棱角分明的唇边浮现一丝苦笑。
义父,你这一生,竟是从未失算。
箭头穿透了银壶,酒漏出大半,而他的伤口,不过半寸深浅。
他无声地大笑起来,满面是泪。
我与海市各自一意任性行事,到头来,原来事事皆如你计算。
我们苦苦与天挣命,不过是不知身缠丝线的傀儡,唱着你点的戏码。
织造坊主事施霖畏瑟地站着,看着那些纤细得不似男子的手指,在眼前沉香桌上随意叩出一串响动。
&ldquo想不到&hellip&hellip这老狐狸。
&rdquo年轻男子收起了一贯的嬉笑表情。
&ldquo我们费尽心思拣选的两只上好苍隼,反而成了他局中的踏脚石。
现在可好,这方濯缨投身关外,因身负刺杀中原皇帝的死罪,鹄库庶民非但不疑心于他,更当他是个忍辱负重十五年的少年英杰。
方诸这一手算盘,呵,打得实在精细。
&rdquo
施霖的胖脸涨得通红:&ldquo是小、小的不够伶俐&hellip&hellip没想到方诸为了将祸水引到殿下身上,竟连那柘榴也杀了&hellip&hellip小的本该想到&hellip&hellip&rdquo
昶王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ldquo这倒不怪你。
那盲女不死,方濯缨回漠北后一样是要与我们作对,多了盲女那一条命,不过是使他心意更坚罢了。
就好像&mdash&mdash就好像牡丹姊姊不死,我一样是不能任旭哥这样下去。
&rdquo说罢,昶王扬起秀丽的眉目来,微微一笑。
&ldquo本不该与你说这些的。
&rdquo
施霖周身从里凉到了外。
当年鄢陵帝姬目睹民间夫役税赋沉重,痛恨帝旭暴虐无道,因劝说昶王弑帝自立。
昶王自觉羽翼未丰,时机未足,人前人后有意摆出嬉浮模样来,竟连鄢陵帝姬亦瞒过了。
帝姬愤然而去,数日后自携鸩酒与帝旭对饮,不料为黑衣羽林所阻。
鄢陵帝姬脱逃,禁军追赶至外城角楼,帝姬身中两箭,自拔了穿胸的箭镞,从五丈高的角楼一仰而下,跌死于永乐大道街头。
为求保全昶王,诡称是汾阳郡王庶女,死不瞑目。
&ldquo如今也就只有等明年开春,左菩敦王如约佯攻黄泉关,趁着京中防卫空虚&hellip&hellip&rdquo手指依然叩击着桌面,灯影下的年轻男子露出幽冷的笑。
&ldquo不过,在那之前,一定要将方诸的爪牙全数斩断。
牡丹姊姊她实在太傻,空有胆色,智谋全无&mdash&mdash不过,我总要让她死得值得。
&rdquo
伪帝姬死,府内弦歌不改,宾客大醉,王有召侍寝。
天亮问曰:&ldquo吾夜来醉语否?梦呓否?&rdquo
美人对曰:&ldquo否。
&rdquo
王曰:&ldquo妮子机伶,亦只到今日。
&rdquo拔剑杀之。
&mdash&mdash《褚史·宗室之卅一·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