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汀朝道:“我觉得就是有钱人要把钱分给穷人,至少要让穷人活下来吧。
”
鹿汀朝想了想,又道:“至少每个人都应该活下来。
”
费修齐:“……”
这是真正的乌托邦式的圆满。
来自于面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少爷。
他其实心底很坏,随意践踏任何人的感情,勾引和玩弄铸成了这个人所有的情感价值观,从根本的骨子里就是坏的。
而他又似乎还有一些好。
这些好掩藏在他恶劣的背面,只有不停的去剖析,在某些及其特殊的时刻,才能依稀看得分明。
费修齐突然问:“所以宿宁郁让你很难过,是吗?”
鹿汀朝:“……”
鹿汀朝眼底跃动的光似乎极其短促的熄灭了,他轻轻“啊”了一声,然后又张了张嘴:“我不知道,人死了又不能复活……”
鹿汀朝:“我只是觉得……”
费修齐:“什么?”
鹿汀朝被问得急了,可惜脑容量贫乏的词汇又不足以让他成功答出来,于是宕机了许久,才恼羞成怒:“你干什么一直问我这个问题啊?你是不是看不起差生?”
费修齐:“……”
是真的差生无疑了。
费修齐终于也发现和鹿汀朝争执这个问题已经毫无意义,他摇了摇头,牵起了鹿汀朝的手:“没什么,走吧。
”
*
虽然已经不再是上班时间的高峰期,但整个港城的街道依旧显得忙碌。
或许说,这座城市的拥挤让所有的街道似乎无论什么时候都永远处在忙碌之中。
在这片并不足够大的繁华都市里,所有生活在其中的人群抢夺有限的资源,有限的空间,甚至有限的空气。
“去接鹿兜兜是这条路吗?”
汀朝坐在费修齐的副驾驶上,“不过我想多给宿鸩一点钱……”
费修齐:“……”
身旁的这个人思维似乎永远都是跳跃式的,这大概也是学渣思维的一种固定模式,永远上句不接下局,也永远很难从他的上一句推测出他下一句到底要说什么。
火红色的布加迪跑车轰鸣声在步行街旁边的马路上炸响,引来无数路人众多关注的目光。
“那里面有零食可以吃。
”
费修齐发现自己竟然也适应了鹿汀朝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话方式,“我建议你永远不要告诉宿鸩关于宿宁郁的事。
”
鹿汀朝:“啊?为什么?”
费修齐:“因为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信息茧房,尤其是在港城。
”
鹿汀朝:“?”
“宿宁郁在的那座私立医院是Devin全资投建的,只要他不想透出去的消息,就一秒钟和一个字都不可能流出那间医院的资料库。
”
费修齐摇起车窗,“听说阿治很看好宿鸩,所以自然不会让宿鸩因为宿宁郁的事恨上Devin,你觉得呢?”
鹿汀朝:“……”
“可是宿宁郁是他亲哥哥诶……”
鹿汀朝显然优点不能理解,“宿鸩不会很好奇他哥哥去哪儿了吗?”
费修齐:“回内地了,回学校了,或者不喜欢港城这边所以断联了。
他们本来也没有一起长大。
”
费修齐:“很多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更好的消息,你不认为吗?”
鹿汀朝:“……”
鹿汀朝垂头丧气的从费修齐车兜里摸出了一包薯片,撕开吃了两口:“我不认为吧。
”
费修齐扭过头看他。
鹿汀朝似乎还在思考,过了两秒,又摇了摇头:“算了,我也不知道。
我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机会。
”
色彩鲜艳的跑车终于驶过了最繁华的商业街,右拐上了一条林荫路。
人潮的拥挤在这里开始慢慢褪去。
费修齐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从没有听过鹿汀朝描述关于他的生活,一时间有些好奇:“为什么没有选择的机会?”
“因为我太不行了吧。
”
鹿汀朝倒是答得非常坦诚。
他一边咯吱咯吱的咬薯片,一边双眼无神的回答费修齐的话:“其实本来我从小就是我们那一代孩子里最不行的,我爷爷本来是想我爸妈接他的事业的,但大概是我太差了,后来我爷爷就一直没放权。
”
“像我几个叔叔伯伯还有亲戚的孩子都是什么一岁能算数能识字什么的,我一岁就会啃手指头……我听说的。
”
鹿汀朝这人的脸皮是出了名的厚,此时回忆起来自己也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正我爸妈挺不喜欢我的,后来他们去海外业务的时候出了事,我就一直是爷爷管了。
”
费修齐点了下头:“我听说过你爷爷,的确是很知名的企业家。
”
“啊……”
鹿汀朝也并不太确定鹿爷爷在港城知不知名,“反正爷爷在我心里很厉害,是最厉害的,后来我一直学习不行,爷爷一直很怕鹿家垮在我手上了,就找了庄稷……大概是说要庄稷以后帮我,所以让我听庄稷的话。
”
鹿汀朝吃掉了最后一片薯片,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过后来还没等鹿家败在我手上,就出事了,从此以后就是庄稷养着我了。
”
费修齐:“嗯。
”
鹿汀朝拍拍手,手上的薯片渣掉了满车,他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没什么愧疚的舔了一下手指:“我给你洗干净吧,我出洗车费。
”
费修齐:“不用。
”
鹿汀朝丝毫不强求:“哦,那好,你自己洗哦。
”
费修齐:“……”
费修齐沉默片刻:“那莫岭南呢?”
鹿汀朝:“什么?”
费修齐:“你更喜欢庄稷还是莫岭南?”
鹿汀朝有点好奇的转过来:“你怎么不问我喜欢庄稷还是莫岭南还是喜欢你?”
费修齐:“因为你在我的车上,所以肯定会说最喜欢我。
”
鹿汀朝:“……”
鹿汀朝的表情告诉费修齐他回答的完全正确。
鹿汀朝就是这样的人,永远见风使舵,见利忘义,永远似乎不那么有主见,又永远都善于选择对自己有利的那一方。
费修齐缓缓放低了些车速,又问了一遍:“那庄稷和莫岭南,你更喜欢哪一个?”
鹿汀朝垂着头沉默。
过了一会儿。
他干巴巴的道:“不知道吧。
”
鹿汀朝看向费修齐:“我现在最喜欢你了。
”
费修齐:“……”
布加迪后尾翼传来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费修齐踩了一脚刹车,完美的将车辆停稳,然后推开车门,将钥匙甩给了旁边的泊车小弟:“朝朝,下车。
”
“啊……?”
鹿汀朝探着头向外面看过去,茫然道,“我们不是去接鹿兜兜吗?这里是……游乐园吗?”
偌大的门牌和专有的英文标识显示着这里的名字。
虽然并不是最广为人知的那个宣传中的入口,但里面熟悉的人物和标志还是迅速告诉了鹿汀朝这里究竟是什么位置。
鹿汀朝很想在车里坐着不动,但好奇心和向往还是催促他下了车。
“我们……先不去接兜兜吗?”
鹿汀朝咬了咬唇,偷偷忍住心里的向往,问费修齐道。
“时间还早,我们来得及。
”
费修齐牵过鹿汀朝的手,又将一个玩偶面具套在了鹿汀朝的头上,“挡住脸,要不然等会进去会被认出来,你就什么都玩不了了。
”
鹿汀朝:“哦哦!”
鹿汀朝又乖又听话的任由费修齐扶正了他的玩偶面具,跟在费修齐后面上了园内的导览车,一路上好奇的东张西望,拐弯的时候兴致勃勃的拽了一下身旁人的手:“诶你知道吗费修齐,我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和庄稷庆祝他高考市状元的!”
费修齐低头去看鹿汀朝拉着他的手:“庄稷?”
“是诶。
”
鹿汀朝似乎在慢慢的回忆,“想不到吧,那时候我本来以为他应该要去搞工科或者做他那些实验的,因为他家里就是做这些的,不过后来他没有做。
”
费修齐:“为什么?”
鹿汀朝:“不知道,我也没问过他啊,不过他家那些生意他也有在管吧,反正他总是很忙的。
”
鹿汀朝开始告状:“反正我不喜欢他那么忙,所以我们感情才破裂的。
”
费修齐攥着鹿汀朝的手,没有反驳:“那你一般在家里干什么呢?”
“就花钱呗。
”
鹿汀朝说得格外理直气壮,“我那时候可糊了,庄稷一个月工作三十天是因为一个月只有三十天,我一个月最多只工作两天……这两天还是勉勉强强走关系才来的。
”
鹿汀朝有点丧气:“就像那时候我跟你见面的那个综艺,就是没人去,才拉我过去补位置的。
”
费修齐重新回想起他第一次遇到鹿汀朝的那档综艺。
时过境迁。
当现在重新回忆起的时候,费修齐竟然想,如果当时他没有去内地,没有去那档综艺就好了——
是不是如果那样。
他就不会遇到鹿汀朝,不会遇到这样一个……恶劣和敷衍,靡烂和骄奢都腌入了骨血里的,一株用金钱和铜臭味养起来的,过分艳丽的花。
游乐园里专有的音乐从不远处回荡起来。
只载有费修齐和鹿汀朝的专车徜徉在整个游乐园里,就像是所有游乐园里都有的快速通道一样,这辆车也在通道里不断穿梭。
穿梭过纵然是工作日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
走过一个又一个看上去惊险又刺激的项目。
费修齐牵着鹿汀朝的手,两人面上的玩偶面具遮住了他们的容貌和神情,只除了从过山车最高处俯冲而下的尖叫带来的声音冲击之外——
再没人能看出这是当下娱乐圈内最热的一对CP。
花车游园的巡展在不远处拉开帷幕。
鹿汀朝本来就是最爱玩的性格,尤其在游乐园里一经释放,更是整个人都压抑不住的冒快乐泡泡,可以说是不亦乐乎。
新一次的过山车才刚刚挺稳。
鹿汀朝就拉着费修齐要去看那边他最喜欢的玩偶巡展,才走两步,就被几个看上去年龄还很小的穿着洛丽塔风的女孩子们给拦了下来。
几个女孩子的语气也非常礼貌,但眼神里却带着像是能烧灼一切的热切,小心翼翼的围在费修齐和鹿汀朝面前问:“……请问……是爸比和妈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