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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 他,是Able(1/3)

你未曾来到之前,我曾推翻过整个世界。

     还有什么值得眷恋? 林喜儿的耳旁“嗡”一声响,一颗心像陡然被人拎在半空中悬着,让人又慌又怕。

    她转头盯着纪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件事,是纪念生命里的禁忌,大家都恨不得把它抹去,可今天,她居然主动提起。

     “别胡说,走,我们回去吧,就快要下雨了。

    ”林喜儿说。

     她伸手去拉纪念,纪念没有挣,很温顺地随着她站起来,两人并肩朝前走,在沙滩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

     从海边回公寓大概需要一个多小时,横跨半个城市,纪念坐在副驾驶坐上,头靠着窗,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第一滴雨落下,紧接着,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模糊了人的视线。

    纪念转头看向窗外:“有时候我觉得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我妈妈爸爸感情没有破裂,如果我不是因为和他们吵架,也就不会出事,如果我不出事,也就不会遇见Able。

    后来我想,是不是每个人的一生,从还未出生时,就已经被安排好了,而我们只是遵循着既定的路去走,有的人是幸运儿,一生无虞,而有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仿佛来世一遭,就是要经历种种磨难的。

    ”纪念自顾自地说。

     林喜儿不愿她回想过去,生怕她再一次受到伤害,所以此刻,她有意沉默,不去接她的话。

     可是,人天生对让自己痛苦的事情更敏感。

    那些往事,根植在她心里,尽管已时隔多年,但纪念仍会常常梦见。

    梦里,纪念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儿。

     在她的记忆里,从十岁之后,她的父母就再没有好好说过一次话,先是争吵,然后发展成摔东西、动手,她一开始还会害怕、无助,可到了后来,竟也渐渐麻木,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由外面闹出多大动静也不出去。

     关于母亲姚乐芸的流言蜚语,被传得沸沸扬扬,她为此几乎每天都和她吵架,母女之间变得像仇人,她认定姚乐芸不是一个好母亲好妻子。

     她叛逆孤僻,在学校与人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她逃课,被学校通报批评,做这一切就为了让姚乐芸难过。

    十几岁的纪念,幼稚、偏激,她完全看不见父亲和自己在整个家庭中的过错和恶劣态度,只揪着母亲的错不放。

     记得那天,她在学校犯了错,老师打电话喊来姚乐芸,她满不在乎地站在办公室听老师数落姚乐芸,一向坏脾气的姚乐芸也只有在这时,才会特别谦卑有礼。

     她们离开学校,姚乐芸立马翻脸,恶狠狠地骂纪念:“你看看你现在还有没有一点儿样,好的不学,学了一身臭毛病。

    ” 她不服,仰头顶回去:“是啊,都是和你学的。

    ” 姚乐芸气白了脸,浑身颤抖。

     回到家,她命令她去房间写检讨,可她哪会听,自顾自去开电视看,姚乐芸气疯了,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就朝她砸去,她头一偏,躲开了。

     “你先管好你自己再管我吧,没听人家说吗,上梁不正下梁歪。

    ”纪念站起来吼。

     姚乐芸走上去,伸手就是一耳光。

    可这一耳光抽过去,纪念没哭,她自己倒先哭了,眼泪像水龙头里的水,哗哗流下来,她哭得浑身颤抖,绝望又悲伤。

     纪念的脸火辣辣地疼起来,仿佛疼痛会蔓延,她觉得心里也跟着有些难过,随着这种疼痛而来的还有羞耻、愧疚。

     她不想再面对姚乐芸,转身上楼,把自己锁在卧室里。

    她在卧室里竖着耳朵听楼下的动静,只要想到姚乐芸可能还站在原地流眼泪,她就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可楼下还是没一点声音,她在昏暗的房间里叹了口气,然后坐到书桌前,拿起笔开始写检讨。

     纪时天是晚上十点钟回来的,纪念听见外面汽车声响时,站起来推开窗户向外望。

    院子外面,停着的是父亲的车。

     她准备关窗时,突然看见一个陌生女人从车的另一边走下来,那个女人穿着宝蓝色的裙子,身材高挑,脚上是一双银色鱼嘴鞋,她看见那双鞋一步步地朝他父亲走近,直到两双脚紧靠在一起。

    再往上看,是父亲的手,那双宽大有些粗糙的手,此时正放在另一个女人的腰上,他笑得很开心,他们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她的家门口,拥抱亲吻,情话绵绵。

     纪念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切,她想起了平常父亲是如何站在正义的一方,疾言厉色地与母亲吵架。

    而她一直选择相信父亲,不理会母亲的委屈和怨愤。

    她双手紧紧按住书桌,心里排山倒海似的难过、愤怒。

     她什么都顾不得了,立时三刻就要冲下去,冲到父亲面前,让他给一个交代,她经过坐在沙发上发呆的姚乐芸身边时,脚步顿了顿,仿佛有一根针在她心里刺了一下。

     纪时天看着突然冲出来的纪念愣住了,隔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抱着另一个女人,纪念是十六岁,不是六岁,事实胜于雄辩,他已没法再解释。

     “念念,爸爸回去和你说。

    ”纪时天松开手,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人先走。

     纪念瞪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既委屈又愤怒。

     “骗子!”她大吼,“虚伪!” “念念。

    ”纪时天伸手去拉她。

     纪念看着这双手,瞬间血气翻涌,怒到了极致,她“啪”一下打掉他的手,拔腿就跑。

     她憋着一股劲一路跑出很远,累得实在跑不动时,抬眼朝四周一看,自己竟跑到了老城区。

    将近十一点了,路边摆摊的叔叔阿姨,都已收摊回家了。

     纪念不想回家,她想起母亲红红的眼眶,胸口就一阵剧痛,一股热气从心底蹿到喉咙,她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她伸出手胡乱地擦,可越擦越觉得委屈,哭得止不住。

     无处可去的她,想起了林喜儿,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几个硬币,擦干眼泪,朝公交站走去。

    老城区正逢拆迁,到处都是工地,路上灰尘极大,纪念就想着走捷径,从巷子里穿过去,是一条直路,出了巷子就是公交车站。

    七十年代建的房子,筒子楼,窄小的巷子,道路也不太平整,因为拆迁,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因此,十分安静。

     纪念低头走得极快,不留神,与一个人迎面撞上,一股浓烈的酒精味扑鼻而来,她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破烂,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

     “对不起。

    ”她小声道歉,然后绕开他。

     擦肩而过时,那人突然将她拽住,纪念惊恐地看着他,扭着身体想要挣脱掉他,可力气不敌,最后反被推倒在地。

     “跑、跑什么跑,有、有没有钱,拿、拿、拿点钱来给爷喝酒去。

    ”他蹲下来,提着纪念的衣领说。

     混合着酒精和口臭的味道扑鼻而来,纪念忍住胃里的翻腾,拼命向后缩,她拖着哭腔摇头道:“我没钱。

    ” “没钱。

    ”他打了个嗝,“爷不信,爷要自己搜。

    ” 纪念被吓坏了,她一边哭一边推搡着那个醉汉:“我真的没钱。

    ” 醉汉嘴里咕哝着:“少糊弄爷,爷自己来。

    ”他一边胡乱地朝纪念身上乱摸,一边试图解开纪念的衣服。

     纪念边哭边向后退,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服,醉汉有些不耐烦,恶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上,然后伸手给了纪念一耳光:“还说没钱,没钱不让我看,一定是有钱,你不给,爷自己找。

    ” 纪念被他推倒在地上,胳膊肘撞在坚硬的地上,疼得钻心,她顾不得自己,只想躲开眼前的醉汉。

     “救命啊,救命!”她双手紧紧地护在自己胸前,大声哭喊。

    她嗓子都喊哑了,可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她在这刻,想起自己的父母,想他们如果在自己身边该多好。

     “求求你了,求求你。

    ”纪念一边挣扎一边哀求,“我真的没钱,求你放过我。

    ” 醉汉压根听不见她的话,他半个身体的都压在她身上,一双手在她身上来回游走,纪念浑身颤抖,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双脚撑地,一点点向后挪。

     她的外套被他脱掉一半,他上半身趴在她身上,呼出的热气一直在她的脖子里、脸上。

     纪念恐惧到了极点,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边哭一边拼命躲,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舌头,满嘴的血腥和眼泪一起被吞进肚子里。

     忽然,她感觉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她愣了愣,然后伸手去摸。

    砖块! 纪念的心在胸口狠狠跳了几下,一种求生的本能提醒着她,她背后的这块砖是她的救命稻草。

     纪念用力拿起她身后的砖块,然后狠狠地朝醉汉砸去。

    醉汉被砸蒙了,抬起头愣愣地看着纪念,他的头被砸破了,有鲜血顺着头发淌下来,纪念趁机把他推倒在地,可他立即又站了起来,就在纪念已经绝望时,他却突然直挺挺地仰面倒下了。

     纪念愣怔在原地,几秒后,她起身拔腿就跑。

    她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把那条小巷远远地甩在身后,直到跑不动时她停下来,她茫然地看着四周,脑袋一片空白,一时间,她连自己家在哪也不记得了,崩溃地站在路边号啕大哭。

     路过的人见她一个小姑娘哭成这样,都围了过来,关切地问她怎么回事。

    纪念哭得喘不过气来,鼻涕眼泪爬满整张脸,狼狈得不成样子。

    大家看她衣服脏兮兮的,并且衣衫不整,心里不免产生一些不好的猜测,随即联想起不远处的工地。

     可纪念显然已情绪崩溃,除了哭,什么也问不出来,大家只好先报警。

     那一夜,是纪念十六年来最混乱、惊恐的一夜。

     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心态,她已不太记得具体细节了,只记得自己被几个警察围住,耐心地问了她许久,她不想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忍着心里的抵触和恐惧,带他们回去。

     她站在巷子口不敢进去,一个警察留下来陪她,其余的都进去了,出来时,他们神情严肃。

    再接着,她就跟着警车去了警察局,警察见她害怕得不成样子,只好一个劲儿地安慰她。

     警察问出她家里电话后,又开始询问当时发生的事情。

    其实,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心里也明白,可工作规定是必须要给当事人做笔录的。

     十六岁的小姑娘,比自己女儿都大不了多少,警察不是不痛心的。

     纪念想起了在巷子口时,其中一个警察从巷子里面走出来,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站在她身边的另一个警察小声说:“人死了。

    ” 死了?纪念的心跳几乎都停了,下意识地想起自己砸向他的那一砖。

     是她把他砸死的吗? 纪念抬头盯着面前的警察叔叔,她有一双很大的眼睛,瞳仁乌黑,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死了?” 警察的心里一阵难过,但有关案件,他必须实话实说:“死了。

    ” 纪念仍保持着刚才的坐姿,只是一双瞳孔一点点放大,紧接着,眼泪簌簌落下,她咬着唇,不肯哭出声。

     许久后,她才鼓足勇气把事情叙述出来,每说一个字,她心里就一阵战栗。

     纪时天与姚乐芸赶来时,警察刚做好笔录,她呆坐在座位上,目光呆滞,隔段时间,就会突然一阵颤抖。

     姚乐芸走过去,轻声喊:“念念。

    ” 警察将他们叫过去看笔录,姚乐芸倒抽一口冷气,纪时天也看得胆战心惊,忍着看到最后,见纪念身体上没受什么伤,才稍觉安慰一点。

     他放下本子,疾步走到纪念面前,他蹲下来,与她视线平行,小心翼翼地说:“念念,爸爸来了。

    ” 姚乐芸在一旁默默垂泪,不管之前她们母女闹了多少不愉快,可母亲天性,在这一刻,她恨不得能替女儿受罪受苦。

     “念念,没事儿啊,没事,都过去了,妈妈来了。

    ”姚乐芸哽咽。

     可是,不管他们说什么,纪念都没有回应。

     他们将纪念从警察局带回家,纪念到了家,就直接上楼回到自己房间,纪时天与姚乐芸不放心,一起跟着上去,纪念不说话,却一直将他们朝外推,然后,锁上门。

     房间里开着灯,明亮如白昼,她靠着床在地上坐着,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在那个巷子发生的一切。

    她不愿意想,可大脑却像被下了咒,不受她的控制,她越想越焦躁、难过。

    她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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