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和王浩聊得上头，虽然保留了些许理智，但王浩出社会这么多年，想从他这么个高中毕业就进机械厂的愣头青口中套话，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王浩知道了，杨征明会不知道？
他这通电话，恐怕打的是约饭的名义，打的是一起去深市的主意。
当然，她能答应一起吃饭就更好了。
反正两个目的，能成一个，这通电话就值了。
叶薇没谈过恋爱，但这不妨碍她在这方面无师自通，侧过头也对着电话发出正在思考的声音，几秒钟后才说：“这个啊，再看吧，如果有缘分总有机会遇到的，杨先生你说对吧？”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轻笑：“好，那我可以知道叶小姐打算哪天出发吗？”
“唔……”
叶薇还没开口，杨征明便说：“看在我自觉没有询问出行方式的份上，叶小姐可怜可怜我吧？”
之前叶薇只觉得杨征明长得帅，今天倒是头一回发现他声音很好听。
低沉，醇厚，悦耳，又有几份故意卖惨的嫌疑，听着可怜巴巴的。
偏偏她吃这一套，说道：“三十一号。
”
可怜巴巴没有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染上笑意：“谢谢叶小姐。
”
叶薇拉直唇角，一本正经：“没别的事我挂了？”
“好。
”
挂断电话，叶薇伸手揉揉脸。
……
晚上，叶薇将问到的关于订机票需要的资料，抄录了一份给张江明，让他自己准备好。
隔天厂办正常上班，因为厂里生产任务停滞，叶薇现在上班基本没事做，所以到单位后直接去找人开介绍信。
这时候出远门已经不怎么需要介绍信，像之前叶薇等人去深市就只办了边防证，所以负责这件事的人难免多问几句。
叶薇没有隐瞒，直说自己开介绍信是为了买飞机票。
这年头坐过火车的人都不多，何况是飞机，别说普通职工，就算是厂里领导估计都没人坐过。
得知叶薇要坐飞机，整个办公室都沸腾了。
那可是飞机啊！
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飞机，叶薇这就要坐了？
这得花多少钱啊！
这次叶薇没有实话实说，只道：“我也不太清楚，主要是深市不能不去，我时间又太紧，不然我也更愿意坐火车，省钱。
”
听她这么说，大家都能理解。
也是，就算不提叶薇之前囤的一百份沪市认购证赚了多少，这次她买的两百五十份深市抽签表少说也能赚个二三十万。
她确实承担得起机票费用。
厂办同事也八卦，等叶薇开好介绍信回到办公室，陈玲三人都听说了，看她进来就问：“小叶，你要坐飞机去深市？”
刚才叶薇说要去开介绍信，三人还纳闷呢，心想上次去深市也没用上介绍信啊，怎么这次她突然要开这个？
直到刚才其他部门的人来交单子说起，他们才知道叶薇开介绍信是为了买飞机票。
叶薇点头说：“对，我夜市的生意刚做起来，不能停太久，我找人打听过了，拿着介绍信和边防证，可以买直飞深市的机票，能节省至少两天路程。
”
“但飞机票不便宜吧？你省下来的这两天时间，能挣到飞机票和火车票的差价吗？”孙淑芳不是很理解叶薇的选择。
当然赚不到，单程机票三四百，来回就要七八百。
她夜市生意虽然红火，但除了刚开业和那天上新款，平时收入在两百左右，加上白天去公园摆摊，一天能挣两百五十块都算多的。
但账不能这么算，夜市生意停太久，最大的损失不是少做的生意，而是流失的顾客。
听完叶薇的想法，孙淑芳才算理解，苦笑着说：“看来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要是我，就算知道这些，肯定也狠不下心花那么多钱买飞机票。
”
陈玲深有同感地点头：“我也是。
”
说完又想起来，她和孙淑芳的丈夫丁保卫都没有买兑换券，所以这次他们月底不用去深市，但周荣却和叶薇张江明一样，都买了等同于一百份抽签表的兑换券。
知道张江明和叶薇关系好，这次两人八成会一起坐飞机，便转头去问周荣：“老周你呢，这次准备怎么去深市？”
“我坐火车去，买了明天早上的票。
”
周荣前几天就问过叶薇去深市的事，当时她就说了可能会选择坐飞机，他一听就知道自己没这财力，做好了不跟她和张江明一起去深市的准备。
陈玲问：“那你一个人去深市？”
周荣说：“我跟老朱、老林他们一起。
”
“老朱和老林？”陈玲面露疑惑，“他们上次去深市不是没有买到抽签表和兑换券吗？怎么这次也要去？难道他们其实买到了兑换券？”
“那倒没有……”周荣说着，略有些心虚地看了叶薇一眼。
陈玲没有注意到这点，只好奇问：“没买到兑换券，他们去深市干什么？”
叶薇插话说道：“应该是去进货吧。
”
“进货？”陈玲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重复了一遍才想起来问，“他们也打算做生意？他们准备进哪方面的货？”
周荣表情更为难了，支支吾吾没好意思开口。
倒是叶薇回答说：“不出意外，应该是童装和玩具。
”
陈玲脸色瞬间变了。
现在和八十年代那会不同，当时国企工人在外面做生意，知道后是要被单位开除的。
但现在只要不是通过非正规手段把单位生产的产品倒卖出去，正常做生意单位基本不管。
尤其机械厂一个月都开不了几天工就算了，工资还发不下来，职工都是人，需要想办法活下去，厂里更没底气干预员工去外面摆摊做生意。
所以从一开始，叶薇就没隐瞒过自己打算摆摊的事，甚至还在大院宣传过一波，吸引了不少人去照顾生意。
如今大院里谁不知道叶薇在夜市摆摊卖童装和玩具，老朱老林这时候去深市进这两类商品，打的什么主意，但凡脑子没问题的都能想到。
陈玲气愤道：“这两个人怎么回事？大家不只是同事，更是邻居，他们怎么能打这种算盘？也太恶心人了！”
孙淑兰也挺惊讶，同时有些不敢相信，开口问周荣：“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周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面带歉疚地对叶薇说：“小叶，对不住，我也是不想一个人去深市，才会答应跟他们一块，但你放心，我们之前在深市的行程，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
叶薇知道，周荣说的是她当时到处打听深市哪些行业发展好，哪里有工厂聚集区的事。
老朱老林邀请周荣和他们一起去深市，当然不仅是为了多个同伴，恐怕更多的，是想从他口中打听到什么消息。
否则他们大可以自己去，这样也能避免提前走漏消息，让她知道他们要照抄她的成功路。
虽然在她看来，她现在算不上多成功。
他们的打算，周荣想不到吗？
当然不可能，他脑子又没问题。
想到了，却仍答应和他们一起，除了不想一个人去深市，恐怕也因为他并没有多看重他们同事几年的情分。
既然如此，他实在没必要在她面前说这些话，她也并不想听，于是开口打断道：“你说了也没事。
”
周荣愣住：“嗯？”
“那些消息，他们到了深市随便去哪都能打听到，你知道的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多。
”
相应的，你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后一句话叶薇没有说出口，但周荣听懂了，瞬间尴尬得涨红脸。
叶薇没有在意，低头写请假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