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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的战利品(3/3)

发言。

    “暴风雪很快会平息。

    ”霍普断言。

     结果事与愿违,暴风雪越来越强,风比奴隶贩子抽打的鞭子更残忍。

    阿莎本以为当狂风呼啸着从海上席卷派克岛时,她已见识过寒冷,现在发现那简直太温和。

    这是一种让人发狂的冷。

     即便扎营令沿队伍一路传递了下去,取暖也非易事。

    帐篷潮湿沉重,既不好搭也不好拆,积雪太多的话,还随时可能倒塌。

    国王的军队在七国最广袤的森林腹地蠕蠕而行,干木头却遍地难寻。

    每次扎营燃起的篝火都在变少,而且火堆通常只见冒烟,感受不到暖意。

    大家往往得吃冷东西,甚至是生的。

     连夜火也在萎缩,气势减弱,这让后党人士十分沮丧。

    “光之王,请为我们驱逐邪恶,”在巨人杀手高迪爵士低沉的嗓音带领下,他们祈祷,“请您重现璀璨太阳,平息风暴,融化冰雪,让我们长驱直入,消灭您的敌人。

    长夜漫漫,寒冷晦暗,处处险恶,但您是力量、荣耀和光芒之源,拉赫洛,请把您的火焰灌注我们体内。

    ” 后来,科里斯·彭尼爵士大声询问一整支军队会不会被冬季风暴冻死,狼仔们听了哈哈大笑。

    “还没到冬天呢,”大酒桶渥尔宣称,“山里人都知道,秋天会亲你,冬天才会干你。

    这只是秋天的吻。

    ” 天哪,愿真主保佑我永远别见识冬天。

    阿莎的境况不算最糟,毕竟她是国王的战利品。

    其他人饥肠辘辘,她有的吃;其他人颤抖受冻,她住得暖。

    其他人骑着疲惫的马在雪上艰难跋涉,她却躺在车里堆满毛皮的床上,有帆布棚顶遮风挡雪。

    戴着镣铐还是有点好处。

     马匹和普通士兵最遭罪。

    为争夺靠近篝火的位置,两名风暴之地的侍从刺死了一个兵。

    隔天晚上,几个弓箭手不顾一切地取暖,乃至把帐篷点着了——这倒是暖和了周围的帐篷。

    军马接连冻累而死。

    “没马的骑士算什么?”人们自嘲,“拿剑的雪人呗。

    ”倒下的马被就地宰杀取肉,因为补给也开始短缺。

     比兹伯利、科伯、福克斯伍及其他南方领主劝国王安营扎寨,直到暴风雪过去。

    史坦尼斯不肯,他也没理会后党人士为饥饿的红神献祭的建议。

     消息是朱斯丁·马赛向她透漏的,他不像其他后党那么虔诚。

    “祭品能证明我们的信念仍然炽烈纯粹,陛下。

    ”克莱顿·宋格劝谏国王。

    巨人杀手高迪则说,“北境的旧神降下这场暴风雪,只有拉赫洛能够终结。

    我们必须奉献一位不信者。

    ” “我的军队里半数人是不信者,”史坦尼斯回应,“我不会烧死谁。

    继续祈祷。

    ” 今日不烧,明日也不……但若风雪不停,国王能坚持多久呢?对于淹神,阿莎从未像伊伦叔叔那么狂热,但那晚她跟“湿发”一样,真心诚意地对波涛下的主人祈祷。

    可惜暴风雪毫无衰减之势。

    行军依然缓慢,从步履蹒跚演变成爬行。

    一整天走五里,然后三里,最后两里。

     暴风雪的第九天,每个人都看见队长和军官们浑身湿透、疲惫不堪地来到国王的大帐,单膝跪下,报告损失。

     “死了一个,失踪三人。

    ” “损失六匹马,包括我自己的。

    ” “死了两个,一个是骑士。

    四匹马倒下,我们救回一匹,损失了其他三匹,包括一匹驯马和两匹战马。

    ” 阿莎听人们管这叫“冻损”。

    辎重队损失最惨重:死了不少马,数人失踪,车辆翻倒损坏。

    “有的马在雪地里失足,”朱斯丁·马赛向国王汇报,“有的人走散了,甚至坐在原地等死。

    ” “不管他们。

    ”史坦尼斯国王嚷道,“继续前进。

    ” 北方人有矮种马和熊掌,状况好得多。

    黑唐纳·菲林特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阿托斯总共只损失了一个人。

    林德尔、渥尔与诺瑞氏族一人未损。

    莫甘·林德尔走丢了一头骡子,但他认为是菲林特氏族偷的。

     深林堡到临冬城只有一百里格,乌鸦飞上三百里就到。

    十五天路程。

    十五天来了又去,路却没走完一半,还留下一连串损坏的货车和冻结的尸体,被飞雪掩埋。

    日月星辰许久不曾出现,阿莎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场大梦。

     行军第二十天,她终于除掉了脚上的镣铐。

    那天午后,拉她那辆车的一匹马死掉了,没法替换,仅存的驮马都要负责拉载装满粮草的货车。

    朱斯丁·马赛爵士策马过来,命大家屠宰死马分肉,将车子劈开做木柴,然后他解开阿莎的脚镣,替她揉揉僵硬的小腿。

    “我没有多余的马给您,夫人。

    ”他说,“与您共骑我的马也会死。

    您只能走路。

    ” 阿莎每迈一步,脚踝都被身体压得抽搐般地疼。

    它们很快会冻麻木的,她安慰自己,一小时后,我就完全感觉不到双脚了。

    她只想错了一点——这不需要一小时。

    当夜幕降临,队伍停止前进时,她已几乎站不住,万分怀念移动牢房的舒适了。

    镣铐让我变得虚弱。

    晚餐时她筋疲力尽,直接在桌上睡着了。

     预计十五天行军的第二十六天,蔬菜全部告罄。

    第三十二天,谷物和草料也没了。

    阿莎不仅思忖靠半冻的生马肉,人能活多久。

     “树枝发誓说我们离临冬城只有三日骑程。

    ”当晚清点完冻损后,里查德·霍普爵士告诉国王。

     “只需把最虚弱的人留下。

    ”科里斯·彭尼接口。

     “那些人反正没救了。

    ”霍普强调,“还有力气的人若不赶紧前往临冬城,留下来只是白白送命。

    ” “光之王会把城堡给我们。

    ”高迪·法林爵士说,“若是梅丽珊卓女士在——” 最终,经过一整天噩梦般的行军之后——他们勉强走了一里,损失十二匹马和四个人——比兹伯利伯爵忍不住对北方人发难:“这么行军太疯狂了。

    人越死越多,为什么啊?为一个女孩?” “为奈德的女儿。

    ”莫甘·林德尔道。

    他在三兄弟中排行老二,其他狼仔管他叫“中林德尔”,不过很少当他面叫。

    深林堡之战中差点杀死阿莎的正是莫甘。

    后来行军途中,他专程来见阿莎请求原谅……为的是杀得兴起时喊她“贱人”,而非差点用斧子把她脑袋劈成两半。

     “为奈德的女儿。

    ”大酒桶渥尔赞同。

    “要不是你们这帮上蹿下跳的南方猴子一点儿小雪就吓尿了绸裤子,我们已经救下女孩,夺回了城堡。

    ” “一点儿小雪?”比兹伯利少女般柔软的嘴唇在愤怒中扭曲,“是你错误地建议我们出兵的,渥尔,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波顿的爪牙。

    是不是啊?他是不是派你来陛下耳边进献谗言?” 大酒桶反唇相讥,“豌豆荚,冲你刚才那些话,要你是个男人,我早砍了你。

    不过我的剑是好钢打造,不能被懦夫的血弄脏。

    ”他喝口麦酒,擦擦嘴,“是,每天都在死人,我们看到临冬城之前会死更多的人。

    那又如何?这是战争,战争就得死人。

    事实如此,天经地义。

    ” 科里斯·彭尼爵士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位氏族首领。

    “你想死吗,渥尔?” 北方佬似乎觉得很好笑。

    “我想在千年长夏的地方永生不死;我想住进云端的城堡,俯视众生;我想回到二十六岁——我二十六岁时能整天打架整晚鬼混。

    人们怎么想根本无关紧要。

    ” “冬天近在眼前,小子,冬天意味着死亡。

    我宁愿我的人为营救奈德的小女儿而死,也不要他们孤独饥饿地倒在雪地里,任泪水在脸上冻结。

    这样死去没有歌谣传唱。

    至于我,我老了,这是我最后一个冬天,能沐浴波顿的血我死而瞑目。

    我想要感受斧子劈开波顿家人的脑袋,热血溅在脸上的滋味,我要用舌头品尝鲜血,在回味中死去。

    ” “没错!”莫甘·林德尔高喊,“鲜血和战斗!”所有氏族民齐声呐喊,用杯子和角杯使劲敲桌子,国王的大帐里咚咚作响。

     阿莎·葛雷乔伊也宁愿赶赴战场。

    用战斗为眼下的悲惨境遇作个了断。

    刀刃相见,雪白雪红,破损的盾牌和散落的肢体,一切终结。

     第二天,国王的侦察兵在两个湖泊间发现了佃农的废弃村落——那里很贫瘠,只有几间农舍、一座长厅和一个瞭望塔。

    尽管今天只行军了不到半里,天色也还早,里查德·霍普仍命令在此扎营。

    等辎重队和后卫一点点挪进村,月已高挂,阿莎走在他们之中。

     “湖里有鱼。

    ”霍普报告国王,“我们可以在冰上凿些洞。

    北方人知道怎么做。

    ” 尽管史坦尼斯穿着厚厚的毛皮斗篷和沉重的铠甲,看起来仍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他高大瘦削的骨架上本没有几两肉,现在更被深林堡到此的行军消磨殆尽。

    透过皮肤,能看到头骨的轮廓,而他下巴闭得那么紧,阿莎怕他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

    “那就去打鱼吧。

    ”他一字一顿地说,“但天一亮就出发。

    ” 然而天亮时,营地白雪皑皑,万籁俱寂。

    天空由黑转白,却无亮光。

    阿莎·葛雷乔伊躺在厚厚的毛皮底下,却冷得抽筋。

    她听到母熊的鼾声——女人的鼾声居然这么大,但她已在行军途中逐渐习惯了,甚至觉得这能带来安全感——让她担忧的是外面的寂静。

    唤醒人们上马、集合、准备行军的喇叭没有响起。

    召唤北方人的号角也没有响起。

    情况不妙。

     于是阿莎从毛皮下钻出来,努力爬向帐外,一边敲掉晚上帐篷前堆起的雪墙。

    她手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等她终于站起来,呼吸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发现雪还在下,甚至比昨晚爬进帐篷前更大。

    湖泊消失,森林也不见,她能看见其他帐篷和小屋的轮廓,以及瞭望塔上的烽火发出的黯淡橙光。

    但她看不到瞭望塔,暴风雪吞没了一切。

     前方不远处,卢斯·波顿在临冬城中严阵以待;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军队却被大雪封困,寸步难行,号寒啼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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