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喜欢一个人，甚至像这样拼尽全力去做一件事也是头一次，所以，请别责怪我的笨拙与鲁莽，好吗？ 当阮阮打开酒店的门，看着站在门口的身影时，她第一反应是，闭上眼，再慢慢睁开。

    然后再闭上眼，再睁开。

    如此反复了三次。

    她神色里有惊讶、难以置信，还有一点点惊喜。

     傅西洲的心莫名窒了窒，他伸手，覆在她的眼睛上。

     &ldquo阮阮，是我。

    &rdquo叹息般的声音里，情绪复杂。

    疲惫、内疚，还有一丝淡淡的心疼。

     自己到底对这个女孩子做了什么？让她忐忑到这个地步。

     阮阮闭着眼，眼皮上传来他指尖的温度，凉凉的触感令她清醒，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

    此刻，他真的站在她的面前。

     &ldquo十二&hellip&hellip&rdquo她喃喃，她不想哭的，也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哭啊千万不要哭啊，不能在他面前落泪。

    她知道，很多时候眼泪是女孩子有利的武器，可她此刻真的不想用眼泪来控诉他。

     &ldquo对不起，阮阮&hellip&hellip&rdquo他的手指依旧覆在她的眼睛上，她的泪仿佛火焰，灼痛他的手指。

    此时此刻，他实在没有勇气直视那双染了雾气的清亮的眸子，他怕自己连&ldquo对不起&rdquo也说得没有底气。

     转身进房间的时候，阮阮第一件事情就是望向墙上的挂钟，23点40分。

    狠狠舒了口气，她嘀咕：&ldquo还好，没有过零点&hellip&hellip&rdquo &ldquo什么？&rdquo她声音很低，傅西洲没听清楚。

     她擦掉眼角的泪痕，嘴角微微翘起：&ldquo没什么。

    &rdquo 他不知道，她有多庆幸，他在新婚之夜的零点之前出现在她面前。

    在暮云古镇的时候，她曾听风菱的妈妈提起过，民间有一个习俗，新婚之夜分房而居的夫妻，这辈子难以相守到老。

     她也觉得自己傻，简直傻得无可救药了，这个男人，在婚礼上离她而去，此时他在零点之前找到她，她竟然还觉得庆幸。

    正常的人，应该是将他痛骂甚至狠狠地抽他两个耳光，将他轰出门外，那样才解气，才足以告慰她心里那么重的难过。

     这些，她心里全部都清楚，可她拿自己的心毫无办法，拿他毫无办法。

    当他静静站在她面前，当他叹息般地喊她的名字，当他的手指覆在她的眼睛上。

    她就已经原谅了他。

     因为她清醒地知道，在原谅他与推开他之间，选择前者，会让她心里好过一些。

     他是她逃无可逃的命运。

     那就做个傻瓜吧，世界上聪明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就让我做个自得其乐的傻瓜吧。

    阮阮叹息般地闭了闭眼。

     &ldquo你的脚怎么了？&rdquo傅西洲终于发现她走路的姿势略怪异。

     &ldquo哦，崴伤了，没有大碍。

    &rdquo她轻描淡写地答，转身问他，&ldquo你要喝什么？有茶与果汁。

    &rdquo 傅西洲拉住要去小厨房帮他拿东西喝的阮阮，将她按在沙发上坐好，撩起她的睡裤，她青肿的脚背赫然映入他眼帘，他皱眉：&ldquo有冰块吗？&rdquo &ldquo有。

    &rdquo 他去厨房冰箱里找到了冰块，又从浴室拿了一块小毛巾来，包着冰块，他在她身边坐下来，将她的脚平放在他的腿上，她忍不住缩了缩，却被他牢牢地抓住。

    这样忽如其来的亲密，令她的脸微微一红。

     从他们重逢，到他求婚，才短短半年时间，而真正确定关系到如今，也不过两个月，他们最亲密的接触，仅限于牵手，次数也不多。

     他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手上的冰毛巾轻轻地在她青肿的脚背上移动。

     小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侧着脸，微低着头，手腕轻轻地起落，专注而温柔的模样，令她心里酸涩得涌起泪意。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他。

     她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沉默柔情的他，又回来了。

     这才是她的十二。

     傅西洲放下冰块，抬眼时发现她正怔怔地凝视着他，他轻咳了下，用指腹轻轻压了压她的脚背，&ldquo我再帮你揉一揉，需要活血。

    &rdquo 他已经尽力控制了力道，但阮阮依旧觉得疼痛钻心，可她咬牙忍住。

     他看了她一眼：&ldquo痛的话你就说。

    &rdquo 她摇摇头：&ldquo不痛。

    &rdquo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怎么会不痛呢，换作别的女孩子，只怕早就咧嘴大喊了，她也真能忍。

     &ldquo怎么受的伤？&rdquo他问。

     她迟疑了片刻，才轻轻答：&ldquo找你的时候，摔了一跤。

    &rdquo 他手上的动作一僵。

     &ldquo对不起&hellip&hellip&rdquo顿了顿，他缓慢地开口，&ldquo你怎么不问我原因？&rdquo 他一直等她问，可是她却始终没有开口。

     阮阮想起她对风菱说的话，是的，她心里有多么想知道那个答案，也就有多么害怕知道那个答案。

     可是此刻，他主动提起来，她便顺着问出来：&ldquo为什么？&rdquo话一出口，心里的忐忑便接踵而至。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与她对视，她背光而坐，整张脸都笼罩在一团阴影里，看不太清表情，但那双眼，却亮若星辰，此刻正眨也不眨地直视着他，那里面，有期待，也有忐忑。

     他忽然就想起多年前，在古镇的夜晚，他们坐在院子里看星星，那晚星空璀璨，她仰着头认真而耐心地指着夜空里一颗颗遥远的星辰，告诉他，那是小熊星座，那是北斗七星，那是天蝎星座。

    她说，十二，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这里吗？因为简单纯粹。

    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让我觉得简单而纯粹，令我觉得舒坦。

    我啊，最怕麻烦复杂的事情了呢！ 他脑海里又回响起傅凌天最后说的那句话&mdash&mdash西洲，你是知道后果的。

     他望着她，久久的，最后，涌到嘴边的话变成了：&ldquo因为，我忽然接到疗养院的电话，我妈妈&hellip&hellip自杀了。

    &rdquo 他将视线转开，不再看她。

     &ldquo咚！&rdquo 提起的一颗心，狠狠地掉下去。

    可紧接着，她的心又提得高高的，像是在过山车上旋转空翻一般。

     她张大嘴，久久才恍过神，急切地问道：&ldquo啊，那她现在怎么样了？&rdquo 关于他的母亲，她其实了解得并不多，还是从外公阮荣升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这个女人宁肯背负着骂名，也要生下这个不被傅家承认的孩子。

    在傅西洲十四岁那年，她精神失常住进了精神病院，后来又转入了疗养院。

    阮阮只见过她一次，在他们婚礼确定下来的第二天，他带她去疗养院探望。

    见到她的第一眼，阮阮非常惊讶，怎么形容呢？她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女人，应该有五十岁了吧，可她的五官真的很美，但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空洞，了无生气，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漂亮木偶。

    在他们婚礼前夕，她曾问过他：&ldquo你的母亲会来吗？&rdquo见他脸色微变，她才意识到自己大概问错了。

    在这样一个公共场合，傅家大大小小亲朋好友全部出席，但唯独，不会有他母亲的位置。

     见他不语，阮阮心下一凛，慌乱抓住他的手：&ldquo你妈妈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啊？&rdquo 明明隔着厚厚的衣服，他却觉得手臂上她手心的温度简直灼人，他不着痕迹地拨开她的手，轻轻说：&ldquo已经脱离危险了。

    &rdquo 她狠狠舒了口气，又蹙眉：&ldquo这个时候，你怎么能不陪在她身边呢？她才是最需要你的。

    &rdquo 所有的难过、委屈与忐忑，这一刻统统烟消云散，而后化成了对他母亲的担忧。

     傅西洲望着她神色里真真切切的担忧，心里五味杂陈，他心烦意乱地站起来，收拾桌子上的冰毛巾，抛下一句&ldquo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rdquo，然后走进了浴室。

     阮阮望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终究作罢。

    她知道，他母亲，一直是他心里的禁忌。

     傅西洲站在镜子前，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声好像能掩盖所有的慌张，是的，他慌张了。

    他望着镜中的自己，这一刻，里面那个慌张与心有不忍的男人，是那么陌生。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么多年来，以为一颗心早就在宛如战场的傅家练就得百毒不侵，坚硬如铁。

    可看到那张那么相信他的脸，他竟然觉得自己很残忍，心里升起了从未有过的负罪感。

    大概是，她实在太单纯太傻了吧。

    她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冷漠、残忍、嗜血的世界里的人。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期盼的，不是吗？是她执意要闯进他的世界来，他拒绝过，推开过，警告过，是她不听。

     他捧起冷水，狠狠地拍了拍脸。

     再睁开眼时，镜中的那个人，又恢复了他熟悉的面孔。

     阮阮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流声，她望了眼紧闭的浴室门，朦胧的灯光里，可以看见他正在脱衣服的动作，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赶紧转过头，抓起桌子上的座机给风菱拨电话。

     已经十二点多了，但她知道，夜猫子风菱一定没有睡。

     &ldquo见到他了吧？&rdquo风菱的声音有点疲惫地传来。

     阮阮说：&ldquo叮当，我就知道是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的。

    &rdquo &ldquo不用感谢我，如你所愿而已。

    &rdquo 阮阮想起在机场时，风菱忽然叫住她问的那句话。

    原来如此！她咬住唇，心里又软又酸：&ldquo我以为你会阻止我继续这桩婚姻。

    &rdquo 风菱说：&ldquo如果换作是我自己，我肯定不会再继续。

    可是，软软，你第一次这么疯狂地想要得到一样东西。

    我虽然会为你担心，但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会支持你。

    &rdquo 在风菱心里，好朋友就是这样，哪怕她做的事情你觉得很傻很傻，但如果那是她想要的，就算担忧，也会支持她。

    那么至少，在全世界都嘲弄她、反对她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是站在她身边的，随时可以给她一个拥抱，对她说，你去做吧，只要你觉得值得。

     &ldquo叮当，我爱你。

    &rdquo 风菱笑起来：&ldquo切，肉麻！留着对你老公说吧！&rdquo 老公&hellip&hellip 阮阮在心里默念了下这个词，脸颊忍不住微微发烫。

     &ldquo好啦，别浪费时间给我打电话啦。

    &rdquo风菱逗她，&ldquo春宵一刻呢，祝你们洞房花烛愉快啊！&rdquo &ldquo喂&mdash&mdash&rdquo她的脸颊更烫了，压低声音嘀咕道，&ldquo叮当，我有点儿害怕&hellip&hellip&rdquo 这是他们的新婚夜，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心里很清楚。

    在此之前，她不是没有幻想过这一刻，可真的到来，除了期待，她还有点忐忑。

    这也许是每一个女孩子，在变成女人之前，都会有的小忐忑。

     风菱静了静，说：&ldquo阮阮，别怕啊，他不是你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吗，女孩子的第一次，给自己喜欢的人，你应该感到高兴呀&hellip&hellip&rdquo风菱的声音忽然压得很低，阮阮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有太留意。

    &ldquo好啦，我还要赶设计图，先挂了呀，晚安。

    &rdquo &ldquo你在发什么呆？&rdquo他的声音忽然响在头顶，阮阮回过神来，有点慌乱地起身：&ldquo噢，没什么&hellip&hellip啊！&rdquo她痛呼出声，慌乱中竟然忘记脚伤，差点儿站不稳摔倒，幸好傅西洲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

     他皱了皱眉。

     她抓着他的手臂，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真是笨蛋啊，这样也能摔倒。

     下一秒，他手臂一抬，将她打横抱起来，朝卧室走去。

     &ldquo轰&mdash&mdash&rdquo阮阮的脸立即烧成一片，心扑通扑通狂跳。

    他穿的是酒店的睡袍，柔软的触感贴在她的脸颊上，鼻端传来他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与她身上的味道一样，淡淡的花香，很好闻。

    她忍不住深深呼吸，闭上眼，双手缓慢地环绕上他的腰，她忽然有点儿想哭，仿佛时光倒流回多年前的那个月夜，他抱着她，走在深夜的树林里。

     他的第二个拥抱，她等了这么久。

    这是令她想念的温度，再次温暖地将她包裹。

     忽然间，所有的忐忑与害怕都消失了，她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安静而柔软，一丝期待，一丝甜蜜。

     当他的吻落下来时，她还是没有忍住，眼泪轰然滑落，他感觉到嘴角的凉意，顿了顿，微微退开，看着她，她也正睁开眼，泪眼蒙眬地望着他，见他皱着眉，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她哭，并不是不愿意，这一刻的眼泪，仅仅是因为觉得开心。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微微仰头，主动吻上他的唇，既生涩又热烈。

     十二，你知道吗，你是我一场美梦。

     我祈求，这梦，永远不醒。

     凌晨三点，傅西洲从梦中惊醒，他又做了那个许多年来一直缠绕他的噩梦，梦中，一条幽暗阴森的长长的走廊，各种凄厉的声音从走廊上无数间紧闭的房间内穿透出来，交织成一种魔音，灌进他的耳鼓里。

    他看到自己在走廊上气喘吁吁地奔跑，捶打着一间间紧闭的房门，他在大声喊着什么，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可他听不清自己喊的是什么，找的又是什么。

    那条阴森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他怎么努力地奔跑，也找不到光亮的出口&hellip&hellip 他想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重量令他一怔，低头，发现阮阮整个人都缠绕在他身上，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脸颊贴在他胸口，头发散乱地覆在脸上。

     他静静地看着她，良久，他伸手，将她散乱在脸颊上的头发轻轻拂开，微弱的光线下，他看到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正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忽然间，他竟然对她生出了一丝嫉妒。

     能在睡梦中微笑，于他，这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他移开目光，试图起身，他一动，她手臂不自觉地抱他更紧，脸还往他身上蹭了蹭。

     他顿了顿，然后将她的手臂挪开。

     起床的时候，他不小心将床头什么东西扫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不禁一怔。

     是一块男士手表。

     他转头朝床上的人望了一眼，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