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报警啊……”
“不能报警。
”
“修缮外墙的款项上周就下来了，一旦扩散出去咱们都得遭殃。
韩瑞，你刚从学校里毕业，发生这种事情被捅出去，对你以后前途也有影响。
”
“那、那怎么办？”
“学生家里什么情况？”
“她父母离异，外公外婆在卖菜的，没什么文化，之前好几次交不起费用，学校联系过她的父母，说是不管这孩子了，赔一笔钱应该能把事情了了。
”
“幸好没人看见，这孩子家里也没什么人，死就死了，直接拉去殡仪馆，联系父母做死亡证明，赶紧烧了！”
“那批瓷砖什么时候到？这回算咱们运气好，闹不出什么大事，下回就不一定了，赶紧补上。
”
“今晚就能到了。
”
“那就好，把人抬出去，等殡仪馆吧。
”
“妈的，这地方不是第一次出事了，是不是风水不好？”
“赶明儿请个道士来看看。
”
三五个人短短几句话就敲定了一条性命的消逝。
这些对话从韩瑞口中说出来，已经有些失真了，很难想象到当时那些人的语气。
【天呐……】
【啊啊啊我人傻了，学校早就知道瓷砖有问题？】
【一周前就拨了款，为了买便宜的瓷砖，耽误了修缮的时间，固定了防水布以防万一，又在里面偷工减料，但凡校方在其中一个环节上上心呢？】
【气死我了！！！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无数次可以避免的，你们在干什么？学校在干什么？！】
【这些人太冷血了，根本没有将穷人的命当命。
】
【难以想象这些人怎么能够说出这么没有人性的话，什么叫死就死了？什么叫运气真好？】
【这不是意外事故！！！这是故意杀人！！！】
【呜呜呜倩倩这么乖的孩子。
】
【太恶心了，一定要严惩他们！】
【幸好还有一个人证在。
】
【一群杀人凶手，给我以命偿命！】
【竟然还在镜头面前肆无忌惮地说谎，真以为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门卫大叔就是除了他们以外，为数不多知道他们罪行的人。
】
【把这些人证就找过来，不能让他们逃脱法律的制裁！】
【瓷砖第三次松动的时候，倩倩肯定担心会砸中其他人，才会告诉唯一看得见自己的小伟吧。
】
【啊啊啊好贱啊，已经发生了一次严重的事故，小伟明明已经告诉了韩瑞了，他竟然没有重视！】
说起这些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韩瑞悔恨不已，捂着脸，涕泗横流。
“在那之后，事情顺利的解决了，我、我竟然也将倩倩的死亡抛之脑后，认为她父母不再追究，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直到几个月后，小伟找到我，告诉我天*台瓷砖马上就要掉下来，可能会砸到别人。
我慌了，我以为、以为他听别人说了倩倩的事情，我很害怕，我怕事情会暴露，我怕会被抓起来，就把他赶走了，如果、如果我……”
审讯室里的众人脸色难看至极，一名警察怒斥道：“亏你身为一名教师！”
“你没有学过法吗？你知不知道当时报警的话，你没有责任？你知不知道你报警的话小伟或许就不会死了！现在你已经犯法了！”
“你原本可以救一个人啊！”
韩瑞哭得声嘶力竭，“我错了……我害怕……我害怕啊……”
审讯室里回荡着他的哭声，气氛沉重又压抑。
【现在说你错了有什么用？】
【哪怕你当时骗骗他，说你会想办法呢？】
【你怎么能直接把他赶走？你都知道发生过一次了！】
【不能理解，你再害怕，敷衍他一下呢？说你会告诉学校、会让学校想办法，先把他哄回去呢？】
【老师不相信他的话，把他赶走，他肯定担心瓷砖会砸到别人，才会一个人去天台想把那一块瓷砖捡起来。
】
【他还那么小，他还那么小啊！】
【你真是个畜生！】
【你害怕，当时的小伟难道就不害怕吗？】
只可惜，即便已经知道了真相，过去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改变了。
“倩倩不是虫子。
”
在一阵压抑的沉默中，千阳缓缓开了口。
“她说，她不是虫子，不是死了就死了。
”
众人怔愣地看向她。
“倩倩死了，外公外婆会伤心的。
”千阳道。
千阳垂下眼睛，向众人传递着她听见的话。
“人类在死亡时，听觉往往最后才会消失。
或许她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可是，你们说的话她全部听见了。
”
闻言，审讯室众人全部红了眼眶。
那个孩子一直积极勇敢地面对生活。
穿着旧衣服，穿着烂鞋子，她可以坦然地面对，可以告诉其他同学。
尽管没有爸爸妈妈，但是她有很好很好的外公外婆，只是他们年纪大了，卖菜才能养活她，她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同学，哪怕可能因此遭到嘲笑，她也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是平等的。
她的同学也接受了这一点，甚至相约放学一起去菜市场，让外公外婆早点卖完东西，早点回家休息。
一场原本可以避免的意外，夺去了她的生命，在死亡之际，那些大人却口口声声说着“死了就死了”，好像她只是一只被踩死也无人在意的虫子。
可是，事实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虫子，她是人，是外公外婆的孙女。
【啊啊啊不是虫子！宝宝你不是！】
【太过分了，什么人可以轻描淡写说出死了就死了这种话？】
【她是一个人，哪怕畜生父母不要她了，她还要外公外婆。
】
【说出这种话的畜生真的算是人吗？】
【一条活生生的命啊！怎么能说这么残忍的话？】
【倩倩全部听见了，自己已经丢了性命，那些大人竟然这样对待她的死亡。
】
【倩倩你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不是什么虫子，你的生命是宝贵的。
】
【我们都会因为你的死亡伤心，说出那些话的根本不是人，他们就是恶魔，他们才是虫子！】
【呜呜呜倩倩，不要伤心，下辈子一定会快快乐乐的。
】
【每一次都会刷新我对人性恶毒程度的认知。
】
【哭死我了，我要买机票去东大，杀了这群恶魔。
】
【坏人无国界！坏人无性别！坏人无职业！】
【我恨所有坏人！】
【请东大的警察不要放过他们！】
千阳抬起手，隔着虚空，揉了揉她的头发。
“倩倩当然不是虫子。
”
“警察叔叔一定会帮你惩罚坏人，往前走吧。
”